拜云惠所赐,府里上下百余口今儿早的膳食皆是一碗清汤羊肠面。
他人吃的如何不关心,月巴吃的却甚是痛苦。她可是小吃货,自然不是对羊肠面不喜,可她又支支吾吾说不清道不明。
云惠一瞧便发现了问题。
叫月巴仰起头张开嘴后用筷子查看她的口腔。
果然,下唇内侧有一串大小不一的圆形或椭圆形溃疡,表面覆盖着灰白色假膜,中央凹陷,边界清楚,周围黏膜红而微肿。
口腔溃疡,灼痛是其突出特征,顾冠以“阿弗他”名(希腊文aphthous为“灼痛”之意)。
如此严重,也难怪这小吃货吃饭不积极,说话不利索了。
敲了下月巴的小鼻子,云惠失笑:“你啊!就是最近肉吃太多了!”缺少维生素,昨日又疲劳过度而引发了口腔溃疡。
“啊?...呜呜...”
瞧小吃货都如此了,月半便忍下了补刀的心思,真想说一句“该!”。
“打今儿起,十日之内不准吃肉。”
“是,主子,我盯着她。”月半边回边将窗牖打开透风,散散这一屋子的羊膻味。
今日阳光也是极好,暖风吹进窗牖带来一阵阵的沙沙声。听着这般悦耳之声,人的心跟着就静了下来。
很静,很静…
大自然的吟唱,总是如此微妙地影响着人的心。
不自觉地跨出屋,云惠轻挂着外衣漫步至那颗马尾松下。微微闭上眼睑轻扬起头静听松风,陶醉在风吹过松枝的沙沙乐曲中享受闲雅,与自然相契。
一人一树,一时清雅,韵味十足。
殊不知,她亦是别人窗中的风景。
胤禛今日休沐没急着去书房,便在东暖阁里用了云惠的羊肠面。正听着苏培盛说今日怕全府上下都是羊膻味而啼笑皆非,便从他打开的窗牖中看到了这般赏心悦目的风景。
他想,云惠也算一位旷逸风雅之士吧,不然怎懂这松风之美妙?
苍翠欲滴的针叶,仙姿飘飘的白衣,都在和煦的春风里微微摇摆,似是在跳迎春舞,装扮了春日也装扮了他的心。
为爱松声听不足,每逢松树遂忘还。
翛然此外更何事,笑向闲云似我闲。
胤禛悠然一笑,皎然的《戏题松树》诚不欺我。
皎然爱听阵阵松涛之喧而“不足”,看挺拔松枝而“忘还”,可见其爱松之痴迷。不料,他的野狐狸亦是爱松之人,当真是处处可见其正直。
人之精神,各有所寄。
文人雅士多以草木为凭,以寄情致。莳养花木之时,亦丰其清澹之思。
他亦是如此,素来喜花草,更喜荷花那淡雅水墨之姿。云惠便似那长在他心池中的白荷,如何看皆美,何时看亦美。
禛若不离不弃,惠必生死相依。
此惠可是彼惠?
胤禛发愣之时,云惠转身向月巴吩咐了什么,就见月巴又招呼来月生飞上了松树。
云惠在下面一边指挥月生,一边对着月巴念叨。
“待会将那松针芽捣出汁水,再用脱脂棉沾上松针汁压在你那口疮之上,不出五日便可痊愈了。”
月巴一听,神采飞扬像个花蝴蝶。
“松针这味中药性温,味苦、涩,泡酒、煎水当茶正适用于春日。祛风活血,明目安神,很是不错。”
说着说着似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朝着树上的月生喊:“要摘那新枝下部的松针!”
月巴口齿不清还偏要凑热闹:“主子,为何只摘新枝下部的松针啊?”
月半亦是好奇的默默凑了过来。
“这摘采松针呢,需择六年且高一丈以上的松树,且讲究春夏采雄树,秋冬采雌树。但松树乃雌雄同株,是以要分辨清楚。雌树多生于新枝顶端,雄树多聚于新枝下部。”
“如今恰逢春日,是以应采雄树!”
“哈哈,恭喜恭喜,抢答成功!”说罢,又忍不住敲了一下那可人的小鼻子。
瞧在月巴生口疮的份儿上,月半将刚摘下的松针接了过来:“主子可还有吩咐?”
“嗯...切成小段,先加少许面粉搅匀泡上半个时辰,再换上次留下的碱水泡半个时辰,冲洗干净即可。”
要这么久啊,月巴忙将松枝抢了过来:“我来,月半姐姐陪您出府要紧。”
“何事出府?”
三人闻声望去,这低沉又浑厚媲美声优的嗓音,在这院里除了胤禛也没他人了。
“您今日休沐?”
“怎的?”
“呵,没怎的...您忙,民女就先行一步了。”
“......”
他这还不够明显?不是该乘机邀他同行?福晋和李氏她们一向如此啊...瞧着云惠回屋的身影,胤禛甚是不解,抬步便追了进去。
“爷问你因何事出府!”
云惠左右一思量:“您可知正阳门大街上有家卖二锅头的铺子?”
“你是说那源升号酒馆罢。”
“民女只听说是那赵氏三兄弟所开的铺子。”
“那便是源升号没错了,那酒馆在粮食店街四十号,牌匾还是皇上御赐的呢。”
这可令云惠来了兴致,朝胤禛走近两步:“皇上也喝那二锅头?”
胤禛一瞧,左手暗暗摩挲着扳指朝苏培盛使了个眼色。
苏培盛挺身而出娓娓道来:“那便要从十九年秋说起,当时皇上从南苑狩猎归来,在马背上颠簸了半天实在是又累又饿啊!可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幽幽酒香恰巧飘至路过的皇上那里,于是皇上寻着酒香将龙撵行至了那源升号。”
月巴适时的以吞咽之声配音,更为苏培盛的绘声绘色添了一把火。
“皇上一瞧,虽是一栋三层小酒楼可内设雅间且陈设较考究,与那些摆上几张桌子陈设简陋的小酒馆可大有不同,实乃为数不多!”
语重心长说完这句又甩了甩拂尘:“更有甚者,便是那掌柜的心思了!”
月巴咽咽口水极力捧场:“何心思?”
“那掌柜心思巧妙的将酒馆布置成了前铺后厂,客官一进店便可观其二锅头的整个做法,这可是其他小酒馆所望尘莫及的呦!”
“酒呢,那酒如何?”
“那酒醇厚甘冽、清香纯正,皇上畅饮后龙颜大悦,于是御笔一挥便有了赐匾一说。”
“如此一来,岂不是与那茶家楼一般,风头正甚?”
“那是~此后这源升号可是再无第二家敢于争辉。更甚者有传凡经此楼,武官下马,文官落轿。”
月半一瞧,赶紧将帕子塞给月巴。
心想这不仅是个小吃货,没准还是个小酒鬼...日后她可得看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