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自古，人心难揣测

图书馆已经开始闭馆了，外面下着滂沱大雨，没带伞的人都躲在图书馆大厅前的廊檐下，有的人是在等人来送伞，而有的人是在等雨停，我跟老邹都是后者。

　　之前也碰到过从图书馆出来下雨没带伞的情况，只不过那一阵子天气还很炎热，淋淋雨就当降降温，可现在入了秋，秋雨渐凉，可不能再淋雨了，会受凉，然后大叶性肺炎。

　　我只好跟老邹挨着站在廊檐下，看着身边站着的人一个个被冒雨送伞的人接走，这时候，老邹无比凄凉地说，“你看别的小朋友都有人接，我们没人接……”

　　我很是煞风景地说：“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小朋友了。”我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一边没有意义和目的地聊天，一边等雨下得小一点。

　　“怎么？”“你们没带伞吗？”后面有个男生从图书馆大厅出来，路过问道。

　　我回头看，原来是那个在自习室跟我搭话的陕西来的进修男医生，“你也来这边看书啊？”我有些小惊讶，来进修还那么刻苦看书，学医真的是不容易啊。

　　“你们没带伞啊？”好巧不巧，舒狗居然也来看书，她也出来了，“我就带一把伞哎，要不然我们三个挤一挤？”舒狗说着把她的小遮阳伞撑开，“挤一挤吧，反正多多少少会淋到一点，但总比不打伞要好吧。”舒狗说着就要我们跟她走。

　　那个进修的医生见我们三个挤在一把伞下面，“要不然谁跟我一起吧，我也带伞了，”老邹跟舒狗自然是不认识这个男生，一脸“大哥你sei啊？”地眼神看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尴尬。

　　我来打破这短暂的尴尬，“好吧，那你带我吧。”我从舒狗的伞下面跑到进修小医生的伞下，“你每天都来图书馆看书吗？”走着走着，我习惯沉默不语，他见我不开口说话，有些些尴尬，便开口问道。

　　“对，基本上每天都来，”我说，“那你每天也是来这边看书吗？”有问有答，我问他，“嗯，不然下班回宿舍打游戏也是一打一晚上，不如来图书馆看看书。”他说。

　　“也是。”我应和道。

　　“来上海这么久，你有到上海的哪里去玩过吗？”他又问，我想了想，除了去过一次外滩，差点被挤成肉饼，附近也就去过几个艺术馆看看展览，“没怎么去过，景点人太多，没劲跟那些出来旅游的人挤，就去过一次外滩，看了无数的人头，然后附近的，去看了几场展览，还蛮不错的，你有时间也可以去看看。”

　　他倒是饶有兴趣地提议，“我听说上海市野生动物园蛮好的，要么你什么时间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什么意思？

　　要我一个人跟你去郊区的动物园玩？还是我们这帮姑娘跟你一起去？那要是我们这帮姑娘跟你一起去动物园玩，你就人生巅峰了，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那么多漂亮妹子围在你身边跟你逛动物园了。

　　我思考了一下。

　　“emm……”“不想去。”我就这样拒绝了。

　　动物园这样的地方，必然是要跟男朋友，或者小姐妹去逛的呀，跟你逛算几个意思？后来在某个休息日，我跟老邹起一大早，坐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去了郊区的野生动物园，逛了至少有六七个小时，才把上海市野生动物园逛差不多，如果大家来逛野生动物园，请步行逛，不用租车。

　　他尴尬的笑笑，追问道，“为什么？”我也笑笑，随便编一个理由给他，“因为懒得去，太远了。”因为我想跟小姐妹们一起去啊。

　　“噢……”他点点头。

　　这一幕好巧不巧地被杨睿看到了，杨睿手里拿着一卷资料，撑着一把蓝黑色条纹的格子伞，一个人冒着雨略显孤寂地在夜色中匆匆地走着，他好像也看到我了，我故意装作没看见他，我手机装在裤子口袋里，手机短信震动了，我很惯性地掏出手机来看。

　　“这么晚了，你怎么才回来？”他微信我道。

　　我特么狗头脸好么？要你管啊，这么大好奇心，当初你就该上上心，都有女朋友的人了，对其他女生还这么大的好奇心，（PS：后来小肖也考上了杨睿读研究生的学校，但他们俩后面进展怎么样我就没有关心过了。）“看书回来。”我回。

　　“哦，”他回复，“你旁边的男生是你男朋友吗？”他微信问道。

　　我回了两个白眼的表情包，就把手机揣回裤兜。

　　他晚上给我推了一篇微信公众号上的美文，大致内容就是你现在的努力会让未来更好，怎样怎样的，我：……，看完文章，我也没回复他什么读后感之类的。

　　我不会跟有对象的男生深夜畅聊人生，大半夜的跟你聊人生、聊理想的人，哪是想跟你聊天畅抒己志啊，那就是睡不着想撩拨你两下，不要陪深夜找你聊天的人聊天，他们只不过是自己睡不着找个人打发时间而已，替你考虑的人不会想让你晚睡的。

　　（实习一年结束之后，离开上海回安徽，我就把杨睿的微信删了，之前不删他，是因为有可能上班下班路上还会遇见他，怕见面尴尬。）

　　小肖有的时候会在朋友圈里秀恩爱，我真的是，emmm……我jio得杨睿有点渣，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去跟小肖讲，也就闭口不言了。

　　眼不见心不烦，我顺道把小肖朋友圈给屏蔽了，不然我总想着提醒她一句：杨睿可能是个渣男，你要当心，他或许处处撩妹。

　　儿科来了一帮泰国的实习医生，科室里原本被我占领看书的好地方，现在都被他们声势浩大的群体活动给霸占了，一到孩子们午睡的时间，我抱着我厚厚的书本像一个孤魂野鬼，到处乱窜找没人的地方看书，因为上班时间是不允许正儿八经拿书看的，你可以看十几分钟，但是一看两个小时是肯定不行的，劳动力要充分地被利用起来，老师是不会让你被闲置下来的，所以看书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看。

　　我躲在我们热饭、倒热水的茶餐间，说是茶餐间其实不过就是一个小隔间而已，很小，小到除了进来热饭的时候愿意进来一下，不然真心没人愿意进去，又小又热，我把书揣怀里进茶餐间，坐在保洁阿姨们平时放在茶餐间里面的小马扎上默背，我怕有老师进来倒水看到我，我便把马扎挪到墙角，窝在墙角里，躲在冰箱后面背书。

　　费费老师突然推门进来倒水，好在她好像没发现我，我以为她没有发现我，我偷偷探头瞄她有没有发现我，她背对着我，应该是没发觉，我继续看我的书，直到头顶投来一片阴影落在我的书上，我才察觉到她站在我面前……

　　完了，我要挨训了，早交班又要含沙射影骂我们实习同学了，因为她上次才单独数落过我每次上班头发都乱糟糟的（都是被大青随手挠的，短头发的人就是容易被手欠的人挠头发），白大褂也不扣好……我在心里嘀咕她这次又要怎么数落我……

　　“你怎么躲在这里看书？”她端着手里的陶瓷茶缸，喝了一口，无关痛痒地问道：“这里不热吗？”

　　这个……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还好……”我涩涩地答道，等着她发落。

　　她转身，“你去大敷贴室嘛，他们泰国的同学都在那里面看书，你跟他们一起呗，这里多热啊。”说完，她就推门出去了。

　　然后我就跟着她后面揣着书出去，到大敷贴室看书，“但是不能看太久，四十分钟。”费费老师在我身后嘱托道。

　　“好的，老师。”我推大敷贴室的门，里面围着大方桌做了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泰国人，他们同时齐刷刷地看向我。

　　要不是我明确知道这里是中国，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国界……

　　原来在学校的时候，学校里有一大批巴基斯坦的留学生，他们是过来学中医的，然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认识了其中的一位巴基斯坦友人，他有天晚上，突然把我拉进一个全都是巴基斯坦人的微信群……

　　我惊慌了，这是什么情况？

　　后来才知道，这是个在华的巴基斯坦淘宝优惠券群，呃……巴基斯坦人在中国比中国人还会享受中国的便利。

　　我在没有接触巴基斯坦人之前，对他们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新闻联播的中巴友谊上，我说句实在话，真是不好意思，我觉得巴基斯坦贵国，有必要对他们来华留学的同学进行思想教育了。

　　你来中国是过来学习的，而不是利用你外国人的身份过度地消费我们中国女孩的礼貌和客气，出于大国风度，我们对你们很热情，那仅仅是想展现我们中国人的热情好客和东道主的身份，而不是对你个人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很多巴基斯坦的留学生，尤其是男性，言语轻佻，四处骗pao（尽管没骗到），施展他无处安放的魅力，没有男朋友的姑娘们，他们也撩，有男朋友的姑娘们，他们也撩，因此，引起了我们学校男生的一众反感。

　　不好意思，尽管中巴友谊被写入巴基斯坦的法律里面，我对巴基斯坦的印象还是被他们的留学生给抹黑了。

　　很多老外都觉得中国女孩是easy girl，所以姑娘们，没必要对老外那么热情，你知道他心怀的是什么鬼胎？

　　必要的客套和礼貌做到就行了，其余的让他Do in Rome as Rome does。

　　他们见我进来走到旁边的小矮桌坐下，翻开书，他们也就不做声地继续看书，时不时地用泰语聊几句天，他们围在大桌上坐着，我窝在旁边小矮桌，看了大概半个小时的书，如坐针毡。

　　我按照费费老师的吩咐，把书放回去，出去待着，随时待命，“我看你看的不是本专业的书哎，什么情况？”刚坐下，费费老师便开口问道。

　　“呃……”我一时语塞，“我可能想搞心理方面的东西，”我如实地说了，“心理医生？”老师反问。

　　“其实心理并不仅仅只是心理医生这一方面，它还有很多其他的方面，”我也没具体解释有哪方面，“哦……”因为老师其实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而已。

　　“那你明天晚上值夜吧。”我不喜欢夜班……“你夜班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看书，”费费老师不容我拒绝，“祝你考试顺利。”

　　我：……

　　“好吧，老师。”我答应道。

　　费费老师狡黠地笑了，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想让我夜班看书，还是想让我意会到：上班看书就排你值夜班的意思……

　　难以揣测的不是天气，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