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香愣了愣,恍然失笑了。
“看我这人,什么脑子?我忘记了,你们这里的说法和我们不一样……唔,照你们这里的说法,六十克应该就是二两。”
方墨卿点点头。虽然觉得她的语气有些怪,但也没再提出什么异议。
“……嗯,生石膏(先煎)二两、水牛角(先煎)半两,生地半两、丹皮两钱、赤芍三钱、淡竹叶一两、连翘三钱、黄连两钱、元参一两、麦冬三钱、白茅根一两、紫草三钱、侧柏叶两钱。……好了,差不多就这些了。记下了吗?”
“记下了。”
方墨卿放下笔,看了她一眼,心里暗暗佩服。心想,一个村妇,却熟悉这么多的药材,而且说起来朗朗上口,可真不简单。
“拿来我看看。”
沈茴香点点头,接过药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随后拿起毛笔,修改了几种药材,又将其中几种圈了起来,然后再递给方墨卿。
“我圈起的这几种药,是必须的要的,差一味都不行。其他几种如果找不到,可以用其他药性差不多的药材替代。好了,去找吧。”
沈茴香抬起头,却发现这三人动也没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对?”沈茴香以为是药方解释得不清楚,正准备再解释一遍。
“你竟然会识字?”明珠的神色语气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对呀,我识字,有什么不对吗?”沈茴香眼角一扫,方墨卿与徐才看她的目光也很怪异,活像她是什么另类猛兽……
她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我去,她竟然完全忘记了,这是在古代呀,她的身份是一名目不识丁的村妇,会医术已经让人侧目了,会识字?
其实,如果换做一般的穿越女,只怕对这些古代的繁体字大多不认识,所以很少会露馅,但是她不一样,在她很小的时候,爷爷就教她认识古字,为的是以后她能看懂古迹医书。所以她看繁体字,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她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只得揉了揉鼻子,咳了咳道:“那个……是这样的,我不是说过我爹曾经做过村里的郎中吗?我爹认识少许的字,所以有空的时候,他也会教我……”
沈茴香顿住话头。因为那三人的表情更怪了。她摸了摸鼻子,多少有点尴尬。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明白,今儿自己这番言语错得有多离谱。
“那……这药还去不去找呢?”沈茴香突然有种错觉,这几人好像突然之间不怎么信任她了。难道是刚才那几句话她说错了?
方、徐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明珠,那意思是接下来该怎么做还得明珠拿主意。
沈茴香暗暗奇怪。两个大男人做不了主,竟然还要看明珠这个小姑娘的脸色吗?
明珠咬着唇凝视她半响,忽然下了决心,伸手取过那张药方,道:“罢了,暂且还是听沈娘子的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明珠一个人担责,绝不连累你二人。”
方、徐二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主子。其实他们也知道,主子的情况已经非常的凶险,是半点耽搁不起的了。
徐才看了明珠一眼,深呼吸了一下点点头道:“好,既然如此,药方还是给我吧,我去城里找药……你们留在主子身边。”说完一把抓过明珠手里的药方,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沈茴香暗暗松了口气,这才面向方墨卿道:“……好了,方大人,擦外伤的膏药你还有吗?”
方墨卿愣了愣,点头道:“膏药倒还是有。前儿主子刚刚染病的时候,我瞅见他身上有小肿块,给他擦过几次,后来见没什么效果,也就停了……”
“药膏不能停,继续用。药膏虽然对皇上的病整体没有什么用,但是可以缓解他肌肤的瘙痒,减轻他的痛苦,也是有好处的。”
“好,我马上就去拿药膏。”
“……还有,皇上虽然还烧着,但是因为他身上肌肤特别是腋窝处已经破皮感染,那就不能再用酒来退热。可以取一张干净柔软的棉质锦帕,用冷水浸湿后,敷在他的额头上……这个知道吗?”
“这个自然知道。”
“那就好,另外就是这屋子的空气太差了,必须定时开关窗户换气。白日家气温比较高,可以多开一会儿,夜间气温低一些,少开一会儿,但是绝对不要紧闭窗户。”
方墨卿点点头,转身欲走。
“还有一件事,”沈茴香又道,“这事同样很重要。”
“什么事?”方墨卿与明珠异口同声道。
“从今儿开始,直到皇上病好以前,这段时日里,小殿下绝对不能再接触皇上,要完全隔离开。小殿下要专人喂养。……顺便问一下,现在是谁在喂养和伺候小殿下?”
“现在主要是胡公公,另外……”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方墨卿的话音刚落,窗外就倏地传来一阵阵婴儿洪亮的啼哭声。不是小太子是谁?
沈茴香嘴角不由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阿弥陀佛,这小子,嗓门这么大,一听就知道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这可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她忙转身疾步走出屋子。明珠也忙跟了出去。
院子里,胡公公抱着小太子,小家伙挥舞着小胖手,正张开嘴巴哇哇大哭,小身子像扭糖人一样,在胡公公怀里扭来扭去,就不老老实实的待着。
沈茴香一出现,小太子立即止住哭声,吮着手指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沈茴香。片刻后,嫩嫩的圆脸就溢出一朵花似的笑靥,朝沈茴香伸出手,小嘴巴还口齿不清的叫着:“抱……抱……”
沈茴香惊喜的眨眨眼睛。“咦,咱小殿下会说话了?”
“可不?”胡公公抽空抹了把额头的汗。“就这几日里,小主子会说好几个词呢。”
“是吗?这么厉害?”沈茴香忙走过去,却忽然又想起什么,硬生生的止住步子,站在离胡公公三米之遥问,“胡公公,小殿下怎么哭了?是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