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狼人太极
上苍啊，漠中央的神呐，请给我一点儿脸吧。
王不留才被洗脚水降下去虚热又升了起来，就在他纠结要不要投井的时候，宛童被问鬼卿叫了过去。
“小王爷，您等着我啊。”宛童生怕这位绝顶高手溜了。
“嗯。”王不留从井上下来，借着温热的水好好清洗了一把，那个小妖精又来了……
“王不留！”不怀好意的喊了一声，他还捧着脸，热水从王不留脸上流过指缝掉下去，一滴一滴的打在盆里，敲得叮当响。
“嗯？”王不留答应。
小仙儿把盆轻轻放下，遛着小短腿喊着殿下哥哥跑了，撩完就跑——他爹教的？
王不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转头就看到在屋子里捣鼓的一家三口。问鬼卿坐在矮桌前，桌上摆着一些旧画笔，雕刻刀，还有圆弧，三角，平口，斜口的精修刀，掏底刀等等。只是都是破旧的，或是其他的碎刀片改造的，刀刃也有许多缺口，王不留也是大略猜得出是这些工具，或许实际上少得可怜。
紧接着就是一排不同颜色的颜料，装在几个裂了缝儿的小罐子里。宛童又拿出一叠方块纸，约摸两寸大小，分别压在小罐子底下。小仙儿则拿了她的小王八瓷瓶和一个小矮凳，跟小先生一样端坐在桌子的一侧，对着问鬼卿手里的画笔指指点点。
“妻管严呐。”王不留脸上的水分差不多被风干了，宛童也出来了，踮起脚尖一把搂过王不留的肩，“小王爷，咱可以走了。”
问鬼卿这下似乎成了刚学习的小孩子，在小仙儿的指手画脚下手忙脚乱。王不留愣了愣，“啊。”他扯了扯嘴角，跟着宛童就出了花拱门。
一路也不知道被宛童待到哪个坑去，到哪儿宛童都是一副“这里是我们家的，那里也是我们家的”的魄力。
这座山头是我们家的，那一段河流是我们家的，那边的山丘是我们家的，这边的这个坑也是我们家的。
这里是，那里是，全都是我们家的。
“呼。”王不留在心底叹了口气，直到和宛童走到离屋子不远处的一处树林里才坐到一棵古树根上歇脚。王不留比较……不，是很现实，他只要可以实在捏得紧的，比如铜板。像宛童这样乐观到都要让王不留自闭了，除却河的上游有零星的几户人家，什么都没有。
这些山啊土啊树啊沙丘的，谁会要啊。
王不留只会在苦中喊苦，学不会苦中作乐，只有这一片林子和那片大漠，还可以。
“宛童。”王不留仰面躺了下去，望着旋转的苍穹，这种界于大漠和南岭的天有一种苍凉的白。
“嗯？小王爷有事儿要吩咐？”宛童转头。
“啊。”王不留拍了拍身边的一片空地，“躺下。”
“哦。”宛童也躺了下去，在他心里，能和“天下第一”躺一块儿是福气，难得的机会，得好好沾一沾。
王不留闭了下眼睛，又慢慢睁开。
“苦么？”王不留问。过着这么穷的日子苦不苦，住着那么破的房子苦不苦，被全家背叛的滋味苦不苦，虎落平阳的日子苦不苦，被世人称作鬼的日子苦不苦，夜里看不见苦不苦，诸如此类等等。最简单的，吃不到肉，苦不苦。
“还……行吧。”宛童往福气那边蹭了蹭，“毕竟我们是从更苦的日子过来的，现在的一切挺好，只是有人偶尔会找殿下麻烦，也会欺负小仙儿。小王爷来了，这些问题差不多也不是问题了。”
“怎么听着你像是个外人一样？”王不留问。
“殿下和小仙儿是分不开的，与其说是两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宛童小草民一枚啊，只盼着殿下和小仙儿这个人一辈子平安，快乐。”宛童骄傲的抹了抹鼻子，乐了。
“我啊，以后取个好媳妇儿，生堆崽子过日子。”
王不留往下斜了斜眼睛，“生崽子，你是不是喜欢你家殿下？”
“啊？”宛童斜着眼睛往上看了看。
“那你就是喜欢我喽。”王不留转回了眼睛看着天，“你头都靠到老子胸上来了！”
“啊？！”宛童连忙挪开，“失礼，失礼。”
“老子还以为哪家的小姑娘，准备一把搂了。”王不留揉了揉宛童靠过的地方。心痒了，绕了一圈，他本想着来个比沁苑更大的，好去再找一群心上人搂一搂，可这里没人，没人，没女人。
“唉，我们家殿下长得好看，尤其是前几年，就跟见了小王爷您一样。”宛童有些惋惜。
“你的意思是你家殿下越长越丑，你后悔前几年没下成手了。宛童啊宛童，你真够缺心眼的。”王不留坐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损，以后谁家姑娘敢跟你？嗯？”
“怎么会，我对殿下那可是忠心耿耿，我们差不多是在一起长大的，殿下没怎么去过问家。”宛童道，王不留嗯了一声，掏出了一本书倒着翻开了，书脊上有条痕迹——是两本书撕开然后再用浆糊各黏一半粘在一起的。
“小王爷，您书倒了。”宛童瞧着那个书名，“狼人太极”，第一个字被染成一团黑，“狼”字是后来添上的，还歪七八扭。
“小王爷您还喜欢打太极啊。”地上的小少年双手把头往上托了托。
“啊。”王不留愣了一下，又翻了一页，点了点头，“嗯，羞身痒性。”嘴角忍不住来了一抹贱笑，继续翻着，在波涛汹涌，激烈澎湃快要流鼻血之前，王不留卡着点把书收了起来。
此书本名“懒人太极”，里头是简化的二十四式，“懒人”之意，就是起势你不必蹲下去，倒卷肱转两圈就行，反正尽显“懒”之意。反正带着改过的书封也只有薄薄的几页，里头也记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后头的那一半，王不留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倒着粘了上去，反正另一本书虽说封面一片白，但里头精彩。
宛童又是一脸羡慕，哦，原来高手都会有一些不可常人思议的怪癖，比如王虎仗下烂棋，王不留看太极。
“小王爷可是神啊。”宛童觉得王不留身上就差一对翅膀了。
“不是神，对了，一会儿我想过来这儿练练，没事就别喊我啊。”王不留还想说出事了更不要喊他，怎么说也得练着一些的，可别回去被他老子逮了一捏胳膊，全是肥肉，那他就完了。
“好嘞，宛童决不打扰小王爷练功。殿下也差不多弄完了，该回去做饭了。”宛童也起了，抻了拦腰。
“你家殿下是不是从来不做饭啊？”王不留偏过头，虽说他更不做。
“我不让。”宛童倒是痛快麻利，一副大家长的霸气。
“你厉害啊。”王不留又罩了下宛童的后脑勺，“我已经想好了把哪门亲戚介绍给你了。”
“真哒？”宛童眼睛更雪亮了。
“嗯。他啊，心地善良，貌美如花，你肯定喜欢。”
“可是如果她……她不喜欢我怎么办啊？”宛童羞着脸搓了搓手，好似现在就去相亲似的。
王不留放下手搭着宛童的肩膀，半拉着他往回走，“不能一见钟情那你就追呗，一大老爷们还怕这个啊？”
“是，也是，小王爷就是厉害。”宛童佩服得都快分成九九八十一个分身对着王不留膜拜，五体投地。
可是，追不到他怎么办？他的腿，也挺长的。
回到破院时，王不留远远就看到问鬼卿在院子里晾着什么东西，当然底下还有那个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