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遥远
与王胜兵分两路之后，白狼军按照原来的路继续前行。
位于白狼军重重保护的位置上的，是一辆马车。
放下车帘，清平公主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好像卸去盔甲一般。
近日来，虽击破了南宫武伐的大军，但各式各样事情实在不少，之前王胜的军队跟白狼军有时还会发生摩擦，也是些麻烦。
如今，兵分两路确实是一件好事，只是在清平公主这里，她省心不少。
马车颠簸，但坐惯了后，倒也没觉得什么，反倒是她少有的安心休息的时间。
看向对面的陈敌，只见陈敌望向车窗外，那眺望的眼神，每一次，她每一次看到都有一种心被揪住提起来的难受感觉。
清平公主骤然起身，挨着陈敌坐下，陈敌略显惊奇的看向她，她往陈敌的方向微微倾斜着身子，让自己靠在陈敌身上，歪着头靠在陈敌的肩膀上，陈敌也轻轻搂住了她的香肩。
她一脸甜蜜，向自己的情郎描绘着他们美好的未来，“......我们成亲之后，不论哪个哥哥登基之后，他一定会想要得到我们的辅佐，但我们偏不，我们隐居于山水之中做个世外高人，坐看天下安稳，百姓安居乐业，除非天下再出乱世之危，我们决不出山，暗中保护这芸芸众生，我们就做这样的世外高人。”
“......我若说不呢？”
陈敌缓缓地看向笑着看向他的书香美人，平淡的声音，却是瞬间击碎了清平公主的美梦。
她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不安，她身边的陈敌在刹那间，去到很远很远，好像要消失了一般，在这一刻，噩梦就像成真一样。
不知从何时开始，陈敌明明就在她的身边，她却觉得变得好遥远，好像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陈敌的目光不再聚焦于她的身上，而是看向远方......
不，或许陈敌的目光从未聚焦在她的身上，只是她变得总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陈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从那一晚之后，或许也不是，或许是更早之前，她从他的眼中看到失望，之前所见的赞许，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一般。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变得有点害怕，害怕他会对她彻底失望，害怕他会离开她。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一次又一次的犹豫，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她害怕当她还没鼓起勇气的时候，他已经离她远得再也追不上了。
“陈敌，你觉得丞相一门的门生就全部都该杀吗？他们犯了错就一定该死吗？难道就没有补救的机会吗？”
清平公主鼓起勇气，连续发问道。
她其实一直知道，陈敌为何对她失望，因何对她失望，因为她总是在看着他，只是从她注意到的时候起，却变得害怕，不敢去问。
“他们不一定该杀，犯错也未必该死，但若有必要时，不该杀也不得不杀，不该死也不得不死。”
陈敌离开了清平公主的视线重新回到了清平公主的身上，但他的眼神，却是清平公主从未见过的冷漠。
哪怕仅仅只是一闪而逝，但那高高在上的淡漠，却在一瞬间来她的魂魄深处深深烙印，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什么时候是必要时，为什么不该杀的一定要杀，为什么不该死就一定要死，丞相门生又如何？他们或许只是一时误入歧途或者是听信谗言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赶紧杀绝，他们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样做不是太残忍了吗？
父王一定也不想看到诸多臣子被杀害。”
清平公主盯着陈敌，星眸含着些许泪光，楚楚动人，她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就是你那仁慈的父王的命令啊。
清平公主很聪明，要是她想的话，不会想不到，只是她并不想知道，所以陈敌不会去点破，看着清平公主的眼神中泛着怜爱——
“不，如果你不喜欢做默默守护众生的世外高人，那你我一同修炼，不再理会世俗之事，一起修炼长生，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如何？”
不，其实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要陈敌留在她的身边，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是啊，如果真能如此倒也是极好。”
陈敌轻轻抚摸清平公主的脸颊，指间柔顺的秀发滑过，看着紧紧捏住他衣袖的可怜美人，眼中泛起的怜爱越发浓郁，笑容却如同虚幻一般。
清平公主闭着眼睛，双手抓住陈敌抚摸她脸庞的手，似乎在感受着陈敌的存在，“嗯，此番事了之后，我们离开京城，离开朝廷，不再理会世俗，只有你和我。”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外传来阵阵惊呼，白老将军也开始唤道。
“公主，公主......”
“清平妹妹，你看......”
还是林语较为毛躁，直接掀开车窗的帘子，吓得清平公主连忙弹开，爬上坨红的俏脸，有点幽怨的望向车窗外的林语道，“林语姐姐，有何要事？”
林语有点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又狠狠地瞪了陈敌一眼，道，“还是你亲自来看比较清楚的一点。”
说话间，林语瞬间变得严肃，语气还有些沉重。
清平公主知道有事发生，忙出马车外，心中有些预感，但亲眼见到眼前这一幕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这，这......！”
紧跟着清平公主，陈敌也从马车里出来，看到了让众人惊呆的景象，在白狼军前面的是一幅尸横遍野的景象，这并非那种血流成河之景，而是一种更加可怕，更令人惊悚的死寂之景。
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任何的外伤，几乎都是泛着青色的肌肤，极其的寒冷，靠近都有点如入寒冬的感觉。
周围地域也是，一片死寂与荒芜，没有任何烧焦等痕迹，但却寸草不生，处处皆为灰烬，大地都弥漫着一股死寂之气，踏入其中都有一种汗毛倒竖、头皮发麻的感觉。
见惯了死亡与杀戮的将士们，此时都有点迟疑。
这死寂之景，林鸣林语有种微妙的熟悉感，而清平公主则恍然大悟一般，这种景象，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