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张秋芸，比宋可欣高着一头，倩影儿很好看，而面貌不算作是美的——嘴唇太厚，鼻子太短，只有两只眼睛还有时候显着挺精神。她的身量与脾气都像菜市场大妈，所以不得大学男生的喜欢。在寝室里，她可以算作最明白的人，有时候她敢说几句五个室友最不爱听的话。因此，大家都不敢招惹她，也就都有点讨厌她。

　　她追求过不少的男友，但是每逢他们一看到宋可欣，便马上像蜂儿看到另一朵更香蜜的花似，而放弃了她。她为这个和可欣吵嘴，她理直气壮的质问可欣：“为什么要和我抢男朋友?我看着你这鼻子和眼睛就烦!”这种无情的攻击，已足宋可欣把眼哭肿。

　　隔了一会，陆笛又问道：“可欣，你嫌烦么？”宋可欣摇摇头。他又说道：“我不知为什么，这些话我对谁也不说，除了你。”

　　可欣头抵在车窗边，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道：“我想是因为……因为我把你当作一个红颜知己看待。”

　　宋可欣听了，脸上泛起一层层涟漪，就像牛奶里加了柠檬汽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儿，酸酸的笑了一声道：“是吗？话又说回来，你的女朋友也多得很，怎么单找中了我呢？”陆笛道：“因为只有你能帮我守住秘密。”宋可欣倒抽了一口冷气道：“是的，因为我没有朋友，才没有可告诉的对象”陆笛连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误会了！”

　　两人半晌都没作声。陆笛叹了口气道：“我说错了话，但是……但是，可欣，为什么你不试着交几个朋友？出去玩的时候，读书的时候，也有个伴。你为什么不邀我们上去打网球？我知道你很喜欢打网球的。”

　　宋可欣掉过头去不言语，把脸贴在玻璃上。她不能老是凑在陆笛跟前，用全副精神听她说话。让人瞧见了，准得产生某种误会。背后议论她的的人已经不少了，就是因为陆笛总是找着她。在学校里，谁都不理可欣。她自己觉得不得人心，越发的避着人，可是她躲不了陆笛。

　　从这之后，陆笛便开始追求宋可欣。可欣那时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得到一点，她便心满意足了。

　　最后一次，是去他老家，说了一些莫名奇妙的话，她至今还记得：我想知道你关于婚姻的意见，我呢是不预备结婚的。即使我有结婚的能力，我也不配。我在五十岁以前，不能做一个令人满意的丈夫!

　　后来，她生了一场病，她生这场病，也许一半是自愿的；也许她下意识地不肯回去，有心挨延着。

　　这场病，是她和陆笛的走到尽头，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