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不同的爱
月考后的第一个星期六，安中高一学子们迎来了第一次家长会。
为什么期中考试之后不开家长会，非得等到现在才开？宋思音曾经不满地怒吼着。
一旁的李舒凝自上次元旦节目后就看她不顺眼，翻了个白眼儿，阴阳怪气地说道：“期中考试你考得比这次好？”
宋思音哽住。
李舒凝不依不饶地说道：“也是，排练节目多分心啊。”
四周氤氲着潮湿的雾气，在外衣上凝结成一粒粒水珠，弄得人浑身粘腻腻的。
天早早地就黑了下来，有些积极的家长已经站在窗外，伸长了脖子往教室里瞧，试图通过这几分钟偷窥到孩子的高中生活。
这可苦了坐在窗口的宋思音，走个神都能同时和好几个家长四目相对。
宋思音尴尬地笑了笑。
终于，班主任赵明踩着放学铃的点儿，走进了教室。
“噗。”
也不知是谁，一口水没喝下去，全都喷了出来，在灯光下反射着五彩的光芒。
赵明皱了皱眉，将印着“梅兰竹菊”的银色保温杯放到讲台上，对着那位倒霉的同学说道：“王瑞，一会儿放学给我拖干净再走。”
宋思音十分同情那位叫王瑞的倒霉同学，因为，这确实不怪他。
任谁看见矮胖的赵明，白衬衫配大红领带，应该都会笑的吧；更何况，大红领带的末尾一端，正好耷拉在他圆滚滚的啤酒肚之上。
教室里一阵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赵明用力拍了拍讲台，正色道：“李舒凝，来发一下成绩单，其他同学收拾收拾放学吧，今天下雨晚自习取消了。”
意料之中的欢呼声没有到来。
晚自习取消这种好事，同学们竟然如此淡定，看来家长的力量是真的强大。
“嗡嗡……”
桌洞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
宋思音悄悄摸出手机，藏在袖子里假装弯腰系鞋带。
“闺女啊，你是哪个班的来着？”
电子设备的好处就是，即使两人相隔千里，你都能感觉到电话那端人的迷茫。
宋思音扶额，无奈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十班，三楼楼梯口那间教室就是。”
家长陆陆续续进入教室。
“哎呦，对不起啊音音，爸爸今天单位有事来晚了。”宋爸爸提着公文袋，笑嘻嘻地对着宋思音说道。
“我妈呢？以前不都是我妈来开家长会吗？”宋思音有些烦躁地问道。
宋爸爸解释道：“你妈临时加会，来不了，我一接到消息就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
“好吧好吧，你快进去吧，都晚了。”
宋爸爸刚转身进了教室，顾慕宇便突然出现在宋思音的身后：“嘿，回家吗？”
宋思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是想吓死我，好继承我的数学成绩吗？”
“吓到你了？对不起啊，不过，你的数学成绩还是算了吧。哈哈。”顾慕宇一脸欠揍的表情，抬起手来接过她背后沉重的书包，自顾自地向前走着：“走吧，请数学大神陪我去花园坐会儿。”
宋思音奸笑两声。
“啊，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别掐我。”
其实安中挺漂亮的，这是宋思音第一次进校门时的感觉。
出了教学楼的玻璃门，便是树木丰茂的小花园——当然仅限于春夏秋三个季节。
冬天的北方灰蒙又光秃，要多没劲有多没劲。
顾慕宇脱下外套，并将它垫到红色木头椅子上，示意宋思音坐下。
宋思音见他单薄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抱起羽绒服塞回到顾慕宇的怀中，笑着说道：“您还是穿着吧，别感冒了再来找我。”
为什么关心的话语说出来总是如此漫不经心，甚至有些刻薄呢？
宋思音想不明白。
许是感觉到了冷，顾慕宇没再争执，又将黑色羽绒服套到身上，看着远处渐次亮起的路灯发呆。
他今天有点儿过于安静了。
“怎么了？”宋思音有些心慌地问道。
顾慕宇淡淡地笑了一下，开口时，嘴边有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犹如幻境。
“思音，你想考哪儿的大学？”顾慕宇十分认真地问道，但眼睛仍然看向远方。
被这么一问，宋思音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于是真诚地说道：“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呢，而且咱们现在才高一，想这个有点早了吧。”
每次都是这样，初中时也是，每天都是漫无目的地学习，连一个基本的目标都没有。报名安中也是临时起意。宋思音突然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
顾慕宇又笑了两声，说道：“早做打算嘛。”
“那你想去哪？”
顾慕宇伸出手来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想考安大，但是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这还是宋思音第一次听到顾慕宇说自己的梦想，突然心中好生难过。
“你一定行的。”
“为什么？”
因为我信你。可最终这句话只是在宋思音心中过了一遍，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说道：“因为你学习好啊。”
顾慕宇笑了。
这还是宋思音第一次听到顾慕宇说自己的梦想，突然心中好生难过。
我肯定是不可能与你考到一个学校去的，因为我实在是太差了。
意识到宋思音的沉默，顾慕宇又说道：“哎呀，不过我的英语是真的差啊，每次听那个听力我都跟聋了似的。”
他是故意逗我开心的吧，宋思音默默想着。
“那照你这样说，我每次一看数学公式，跟脑子瓦特了一样。”宋思音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哈哈，”顾慕宇回过头来，眼睛里反射着橙色路灯的光芒，刺地宋思音有些睁不开眼，只是听见他说：“那以后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思音？”
“好呀。”宋思音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傍晚的冷风有一阵似有若无的草莓香味，宋思音深吸了一口气，脑子有一瞬间的短路。
“你用的哪个牌子的洗衣粉？”
此话一出口，宋思音就后悔了，为什么自己会跟个变态一样，问一个少年用的什么洗衣粉？
顾慕宇明显愣了一秒。
宋思音立马解释道：“呃，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觉得那个草莓味很好闻，你别多想哈……”
顾慕宇被她慌乱的样子逗笑了，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伸出手来将宋思音本就松松垮垮的头发揉的更散。
宋思音气得翻了个白眼儿，嗔笑着打掉顾慕宇微凉的手，不得不重新扎了一下头发。
两人闹得正欢，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弱弱的，不确定的呼唤：“小宇？”
顾慕宇立马收敛了笑容，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开完家长会了？”
语气与气质，与刚才判若两人。
宋思音则僵直着身子，哆嗦地向不远处那个着装干练，妆容精致的女人打招呼：“阿，阿姨好。”
如果是以前，宋思音可不会这么紧张，甚至还会打几个小报告。可现在，她却有一种被人“捉奸”
的罪恶感。
顾慕宇的妈妈对着宋思音笑了笑，礼貌又疏远，像变了个人一般。
顾慕宇背起书包，回头对宋思音说道：“走了，你也快回家吧，外面挺冷的。”
是啊，真冷。
“阿姨再见。”宋思音乖巧地说道。
顾慕宇妈妈头也没回地回复道：“再见。”
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嗒嗒”声，回响在空旷的校园内。
宋思音抖了抖。
这个天，真是太冷了。
阴冷。
这时，宋爸爸也提着公文袋走了出来，远远地招呼宋思音：“音音，回家了。”
宋思音立马背起书包跑了过去。
还好，天气再冷还会有更厚的外套。
到家后，宋妈妈把熬好的生牛奶端到爷俩面前，说道：“成绩单我看了，虽然总体上有些惨不忍睹，但好在都是理科拉分，文科还行，所以……你下半年还是学文吧。但是这数学，怎么着都得补补了。”
宋思音喝着热牛奶点了点头。反正说什么都无用，自己又不占理，不如先答应着，省得一会儿被骂。
宋爸爸则在一旁笑着说道：“咱们家音音这么聪明，数学肯定一补就上去，是吧。”
小雪在一旁“喵喵”叫着应和。
宋思音嘿嘿笑着。
宋妈妈立即义愤填膺地指责道。“你可拉倒吧，就你这基因，把我的好基因全都压下去了。”
宋爸爸只是喝了一口牛奶，乐呵呵地也不反驳。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与顾慕宇在一起时的，忐忑，甜蜜的暖不同，与父母在一起时，宋思音则有一种安稳，平静的暖。
都是爱，却不同。这也许就是人的高级之处吧，复杂但界限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