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中午,彭城内迎来了自土改之后再一次的百姓汇聚。
彦严将城中所有的儒生都召集在了一起。连带着还有两个儒生陪同下的戚姬。
对于戚姬来说,自己的名节是否还在其实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想回到刘邦的身边,很想很想。
为了让效果更加的好,项羽并没有安排兵卒在这里看守,不过是让人扮作百姓在人群里听听。听他们是不是有胡言乱语。
与此同时,项羽迎着风站在城头。刺目的阳光让他不得不微微眯起了眼睛。
“项王,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身后的季布收回了目光,很是疑惑的看了看项羽。
“讲吧。”
“这般做,真的能让百姓信服吗?”
“你觉得百姓信服与否,重要吗?”项羽回过头问了一句。
“这……项王不就是想让儒生澄清这一切嘛?”季布听不太明白项羽的话,“难道说,项王是有其它打算?”
“儒生虽然遍及各地,可消息也传不了太快。而且这事本就没有想让他们解释的清楚。”
转过身,项羽淡淡的道:“也解释不清楚才对。无论他们如何说,百姓心里总会有先前的印记。”
“既然如此,项王为何又让他们去说呢?”
“事情毕竟是因他们而起。”项羽说着,已经一步步的朝着城下走去。外面的事情对项羽来说,看不看并不重要。
季布抿了抿嘴,带着满脸的不明白静静跟着。
“让这些儒生去澄清。其实是想让这天下百姓知道这些儒生的话也不是那么可信,让天下百姓明白,儒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儒雅。他们也是会出尔反尔,会真真假假。”
“其实比起本王的名节,在百姓的心中,本王如何去做才是真的重要。就好像有些人说本王弑杀成性,可你们几位将军,还有军中将士。不都明白这里面的原由吗。本王觉得,百姓更想过一个安稳的日子。名节的坏,最多是让一些有心人利用一下罢了。”
“眼下儒生既然为那些有心人找到了反对本王的理由。那些人本就不在意这事情的真假。其实在这段时间他们跳出来也还好,刚好可以趁着这些时间去控制。若是在交战中传出这种消息,那才是最难以解决的。”
身后的季布微微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是项王考虑的周到。”
下了城墙。项羽也没有在意季布这句夸赞,依旧缓缓说道:“比起杀了这些儒生留下一个更加不好的声名,本王觉得让他们往自己身上抹黑,这样更能减轻他们在百姓心中的信。即便是离开彭城之后这些家伙又出尔反尔的说一些其它的话,那个时候影响也会小的多。”
“不等他们澄清之后,趁机杀了他们吗?”季布道。
项羽没有回答。顿住脚步思索了好一会之后,项羽才接着道:“你随本王来一下,有些事,等下确实需要你去做。”
“诺。”
……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后,儒生跟戚姬才将内情以各种适当的话语说了出来。
等他们说完,那扮作百姓的兵卫第一时间通知了项羽。并且告知项羽,那些儒生已经出城去了。
儒生不辞而别是项羽允许了的。项羽觉得也没有必要再见他们。
戚姬的身边一直陪伴着两个儒生。
按照项羽跟戚姬说的那些,在此事之后,这些儒生会带着她一起走。
可此时,彦严跟城中其余的儒生一同先离去了。
走的时候不过是彦严出面跟戚姬道了个别。并没有提及带着戚姬一起离开这里的事情。
看着彦严等人走远,戚姬便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两个儒生。也因为身边有这么两个人,戚姬才没有着急:“不跟彦夫子等人一起离开吗?”
“城中有严夫子的牛车。因为就一乘,所以严夫子就带着他们先一步走了。特意叮嘱了将牛车留给您乘坐。”
戚姬看了看周围一边四散,时而又偷摸着议论两句的人群,许是想找一个兵卫,想要询问是否可以弄一匹马吧。
不过周围并没有兵卫的身影。
“那真是太谢谢严夫子了。”收回目光,戚姬却并没有多么的开心,反而还是带着担忧,“有劳二位了。”
“戚夫人请。”
戚姬跟随着两个儒生一路前行。本该有所开心的她,此时却是一脸的苦涩。
之前因为不能回去,所以心中一直想着如何才可以回到刘邦的身边。
此时可以回去了,心里反而开始担心那彦严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自己回去之后如何面对汉王?
从内心而言,她没有怪罪刘邦的意思。可是她不知道刘邦是不是还能宠爱自己,是不是还能跟之前一样好。
一路想着,以至于走了多久,转了几个弯,这些戚姬都不知道。
“戚夫人?”
等她的思绪被一个儒生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处房舍中。
四处的高墙让她看不到太过广阔的天空,南面墙边的两棵大树更是遮挡了阳光的射入。
相比刚才的闹市,这里让人觉得有些阴寒。
“这里是?”
敞开的院门已经被人闭合。自己周围除了两个儒生之外,还有院落中其他三人。
那三人一男两女,一主二仆。
却是不见这两个儒生说的牛车。
背对着戚姬跟两个儒生而坐的男子起身。转过面走来的时候,却是让戚姬的心猛然一沉。
“项王——”两个儒生拱手行了礼,标准的军中礼节。
那两个侍女,一个是之前服侍戚姬的侍女,另外一个是新来的。
看着项羽一步步走来,戚姬已经是惊得张大了嘴,却是迟迟不能言语。
走到近前,项羽对着两个儒生打扮的兵卫道:“去门外守着吧。从今日起,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这里,除了这两个侍女之外,其余人等没有本王的命令,一律不得靠近。”
“诺。”
在戚姬呆愣之中,两个兵卫拱手退出。
院门开了又合。那声音,像是戚姬心中泛起的波澜。
“项王这是为何?您答应过戚姬,只要戚姬澄清了那事,您就让戚姬回到汉王身边的。为什么……?”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项羽,心情在一瞬间又是崩溃。
即便是再单纯,到了这个地步,也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
……
彭城以北不过五里的田野间,彦严等人正驱赶着两乘牛车往北继续前行。
那年轻的儒生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想弄个明白:“严夫子。西楚霸王真的没有对戚夫人做什么吗?”
“霸王允许我单独面见了戚夫人。无论是戚夫人所言、还是她当时的表现,都可以说明霸王没有说谎。戚夫人思念汉王成疾才如此的憔悴。而非被霸王所欺……”彦严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在这之后又是一声悠悠的长叹。
“那我等岂不是被叔孙通骗了?”
“那叔孙通几度想要封侯拜相,先投奔霸王不能,又投奔汉王。”一声苦笑从彦严的口中传出。再开口,声音却越发的低沉:“先前听闻他被汉王羞辱了,不想还是不死心。此等已经忘记圣人训诫者……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他啊!”
在这群儒生中,彦严有着绝对的威信和话语权。
两句话说出来,这些个儒生无不是低头沉思,似是愧疚。
车轮自土坑中碾过,一阵颠簸中,年轻儒生忽然嚷嚷了起来。
他一手拍了拍彦严的后背,一手指着走过的路段道:“严夫子快看,后方有楚军追来了——”
风吹起彦严的胡须,将隐约的马蹄声传入耳中。
等彦严不紧不慢回过头的时候,季布已经带着十多个兵卫到了他们的身边,分开两侧简单的列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