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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与城

  讲述8090一代人的青春成长故事,不同于其他的青春小说,着力刻画青春的美好与浪漫,这部小说的视角是以真实的心理视角反映了这一代人所经历的青春岁月。应试教育带来的压抑,在成长中遇到的困惑和迷茫,与上一辈人在价值观上的冲突,都是成长路上的各种荆棘。那么我们该从这段岁月中得到什么,也是在教育中收获什么,这部书进行了较为集中而独到的讨论。   作为一个励志故事,这部书基本浓缩了大部分同代人所经历的校园岁月,相信你能在从中找到一点自己的影子。在教育自己的子女时,你可以将这本书作为重要的参考读本,来去思考,并获得一些自己的心得体会。   这部书在另一方面所想反映的,是通过教育的发展侧面反映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城市化进程。城乡二元结构是中国近现代的主要社会特征,这部小说也是围绕城与乡的二元结构展开。“野”象征的是农村成长的一代人,带有鲜明的乡土文化特征,“城”自然指城市成长的一代人,是商品文化成长环境下的代表。这两种文化之间的杂糅碰撞,是中国近几十年城市化进程中最具代表性的文化现象之一。从农村走向城市是近几十年的主流趋势,但也曾有过“上山下乡”的插曲。

巴山红豆 · สมจริง
เรตติ้งไม่พอ
51 Chs

第十四章 小海的意外

盛夏,村支书牛德财家中,即使是百瓦白炽灯光芒也显黯淡,无法笼盖村民大会现场。各家各户麇集于此,不仅把厅内挤得满满当当,还延伸到外面的晒谷场。晒谷场也临时架线,挂上两盏百瓦大灯泡。

  此次村民大会,主要议题就是抓阄分田。各村分田的年限长短不定,有五年十年一次的,早先更频繁,两三年一次。分田期限主要根据每户人口变化及村民意见,各家各户人口因为出生死亡而改变,如添丁的家庭对田地需求自然比较大,意愿强烈一些。虽然这几年打工人口增多,田地愈发无足轻重,分田期限一拖再拖,但延宕已久,家家户户的人口变化巨大,老农户的情绪又日渐喧腾,重新分田就势在必行了。

  罗梅与坐在屋内一角,看着村小组长把各个田地面积,分布区域写好,用白纸黑字写好折起来,放入一个密封的箱子,做抓阄的准备。

  分田到户从人民公社解体开始,原来的田地面积很大,一顷大过一亩,几亩见方的田也不鲜见。分田到户后为了方便划分,把田地像切蛋糕一样,切成一分两分的小块,半亩以上的田都极为少见了。

  田按肥力分为高帮田、中等田、低帮田,通过抽签确定每户田地的地理位置。高帮田,肥力好,海拔低,靠近水域,利于灌溉,往往也离家近,便于收割,可种两季,即是早稻和晚稻。差的往往在深的山坳中,水力肥力无法保证,泥土层很薄,很容易触及硬土及岩石层,基本只能种一季,即为中稻。

  当然每种等次的田中间也有好坏之分,跟农户的肥力维护、离家远近、水土变化都有关系,如运气好,田地抽得离家近,又赶上水土好,既可少费力气,又能保证收成。

  牛传宝石场生意失败,一肚子闷气还未曾消化,本不想参加这次分田大会。加上七年以前牛传宝亲自抓阄,抓阄结果并不理想,一些好田的肥力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低帮田又离得太远,种一季稻的收成都不高,有同鸡肋,所以此次分田既无意兴,又想换个人换种手气,决定让罗梅代表家里去抓阄。

  以前罗梅就经常参加农地的抓阄大会,她想起二十余年前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分田大会的情景。那时的田地对村民如此重要,田地的好坏影响一年的收成,以致分田大会剑拔弩张,争吵激烈,频频发生不服抓阄结果,你争我夺,争到互扯衣衫,甚至头破血流的情景。

  不知是迷信还是格外的宠爱,那次父亲有意让罗梅去抓阄。罗梅的运气却是好得出乎所料,抽到了许多水力肥力都不错的田地,离家又近,让罗父喜笑颜开,我家女哩有福气,以后抓阄就让你去了。

  罗梅前脚刚去,牛传宝心病又犯了,既怕一个娘子人去男人堆里受欺负,又怕牛德财在分田当中作手脚,故意坑害,后脚就跟了来。

  牛传宝挤到罗梅跟前,罗梅不解地问他怎么过来了,他装作淡定,家里没事,只是过来看看。

  在高帮田的面积划分好,阄也做好之后,村人也不排队,直接拥上去,伸手往箱子里乱抓一气,罗梅被挤在后头,只能拿剩下的,像被猫撕扯后的纸屑,后来牛传宝出来保驾护航,在硝烟弥漫中一起抢夺阄纸。

  每张阄打开,牛传宝都要定睛来瞧,眉间逐渐收紧,才看两张,都是以前的种过的烂田,怨怼道,“以为你手气好,戳,晓得抓得比我还差,真是倒霉娘子人。”

  牛传宝家里六口,按人口算每人一亩五分,所以总的面积为九亩。九亩之中,分上中下三等各三亩。罗梅把三种田的阄都抓好,牛传宝眉宇扭曲成千沟万壑,回来路上,话里的怨气逐渐升腾起来。

  “抓的什哩卵子阄,还不如我上次抓的。”

  “那你自己不来抓,怪别人。”

  “就是看你手气好,不然要你过来做什哩。”

  “运气就是运气,总有好坏的时候。”

  “那你去作,那么远的路,我才懒得去。”

  两人回到家,还要吃晚饭,黄玉莲也才刚做好饭,此时钟声刚刚敲过九点。牛传宝刚想骂,看她别过身就往侧门拐到大厅后的走廊去了,忍住了,坐到饭桌上,才开始数落一家人。

  “一家人都是没出息的,么一个会挣钱的,就靠我一个人养活。”

  小波姐弟两个把饭碗端了过来,盛好饭,挨到饭桌边,不敢看父亲的脸色,夹好菜就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去吃了。

  之后小海把饭碗端过来,盛了满满一大碗,由于药物的副作用,他的食量变得更加惊人,又喜欢吃肥肉,所以全身膨胀成一棵大圆萝卜。

  牛传宝看到他就心烦,“什么事情都不会做,就会消米古丁,我要你这个残废作什哩用。”

  几年以来,这对父子仇怨日深,业已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长时间在冷战与开战之间转换。小海因为疾病已经做不了多少农活,在他眼里就和一个只吃不做的废人差不多了。

  小海这几年夹在罗国生和牛传宝两家之间,像一个皮球一样被两家踢来踢去。在罗国生家时,虽然罗国生和马玉华两个百般照看着自己的外孙,却因为小海脾气暴燥,不仅时常和外面的玩伴吵架,一发起火来就是往外面山里头跑,把老两口吓个半死。舅父罗刚看不下眼,总要说他几句,让他改一改这臭脾气,开始是劝,后来就是骂了。小海也就拿眼白他,舅子也就气不过了,让他赶紧滚到自家去,不要拖累这一大家子,于是也就呆不上一两个月,跑回家里来。

  然后到这边更加不堪,牛传宝在生意失败之后的脾气愈加暴躁无常,另外在牛传宝眼里,一个人的价值等于他是否能创造财富,而小海既创造不了什么财富,还要吃药,甚至还要吃他的饭,自然眼里容不下他。小海的脾气又跟他父亲一样,那么刚烈,那么性烈如火,毫不妥协,所以战争爆发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两人一旦爆发战火,牛传宝必驱撵小海,小海又是十天半个月逃回去外公婆家。反复如此,如同候鸟迁徙,岁岁年年,不得安生。

  即使只读过两年级,小海也会把“他哪地像当爹的样子,他哪里像个人,虎毒都不食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

  屋里的氛围瞬间凝结如寒霜骤降,牛传宝坐在餐桌上,吃两口饭的间隙也不忘继续训斥着小海。

  “要这个废物做什哩,趁早赶出去作数。”

  小波和小玲姐弟两个大气不敢出,战战兢兢的,吃饭时都万分小心,生怕饭菜不慎掉落在地上,招致父亲责骂,“饭都不会吃,断了手吗。”

  小海也针锋相对,不仅向那边投去憎恨的目光,咒怨声愈发大了起来,“做绝了的爹喔,难能不会早点进窟呢”。话音既出,正好被吃完饭,走过来的牛传宝听了个一清二楚,火山立刻喷发。他冲上去,一把打落了小海的饭碗,碗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接着一把拧住哥哥的耳朵,用力提拉,小海的脸部变形,父子俩的脸都变得狰狞可怖。

  小海并不屈服,骂声更大了,“短命鬼,缺德鬼”。牛传宝怒火冲天,开始抡起大手猛扇小海的耳光,声音响亮如雷。几声啪啪下去,打到手掌发红生疼,就抄起旁边的一根竹枝使劲地抽打,竹枝纤细,像锋利的刀锋,划过身躯,每抽一下就出现一道长长的血印子。

  小海起初倔强着咬着牙,不吭一声,但这样的酷刑施在身上,再硬朗的的骨头也在更加猛烈的鞭笞后难以招架,为了躲避,像猴子一样地上蹿下跳,跳到后来,就想从拴好的前门口跑出去。

  牛传宝拉住小海,又把他堵在角落里,不让他跑,就这样继续抽打着,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罗梅也已被吓得手足无措,原以为牛传宝打了一会儿也就停下来了,可暴风雨更加猛烈,她无法坐视小海继续遭到这样的毒打,过去抱住牛传宝的后背,大声地央求道:

  “你怎么能这样打自己的崽,打残了哪能办啊,再不成器也是你自己亲生的。”

  可牛传宝怒火中烧,哪里听得下去。

  “死一边去,蠢货,这哪里是亲生的,比外面捡的狗还不如。”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几个人拖曳着,挣扎着,

  “不晓得你生出一个什么样的野种,不这样打他,他不会长记性。”

  推开罗梅,继续鞭打着,罗梅想抓住牛传宝的手也被一把推到了地上,最后只能自己冲到竹鞭子下面,挡住呼呼飞来的鞭子。

  牛传宝的竹鞭子抽不到小海,起初还想拽走罗梅,看到罗梅死死护住,也就索性就把鞭子抽在罗梅身上,

  “让你护各个死崽,打死你几两个。”

  不经意间,罗梅脸上也挨了几记竹鞭子,出现几道血印,也是一声不吭,可脸上的血泪已混杂在一起。

  “你个蠢货,生出这样个崽,我要你几个做什哩用。”

  又打了一阵,终于停下手来,还不解气,一把将饭桌掀翻,桌上的盘子碗啊跌落在地上,哐当一声,摔了个四边八坼,洒满了一地的汤汤水水。

  牛传宝整理了下身上的灰葛布衬衫领子,走回到房里去睡了。

  小波在一旁目睹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伤心,他害怕,他多么想跑过去救他的母亲,可是他不敢,他害怕这毒辣的鞭子,也不敢靠近,只能嚎啕大哭,把哭声震得房梁阵阵颤抖,撕破了这寂静的夜空。

  小玲也想去阻止,可也被父亲一把推到了几米外的地上,最后只能在一帮哭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妈妈了,不要打妈妈了。”

  父亲走了,一场腥风血雨终于止息,剩下了还是充满怨恨的牛小海,那双眼没有因为鞭打而失去神采,反而发出鲜红而摄人的光。哀泣过度的罗梅一直紧紧地抱着小海,过了良久才渐渐放松下来,颓然地坐在地上。

  一旁有仍然止不住抽泣的小波,反复揉着哭红了的眼睛。

  片刻之后,母亲才勉力地用手撑着地,站起来,过去收拾残局,小玲也跟了过来,把碎掉的碗和盘子,泼了一地菜饭的地面收拾干净。

  母亲的眼也因泪水而发红,声音颤抖地问小海,

  “海仔你饿不饿,再吃一点饭,不行我再做点菜。”

  小海仍一动不动,

  母亲搡了搡,小海怒道,“不要,不吃他的饭,死都不吃他的饭!”

  只能再问两个孩子,

  “你们吃饱了吗?”

  两个孩子说,“我们都吃饱了,不要再吃了。”

  罗梅就把焖壶里剩下的饭和婆婆两个一起吃了,没有菜只是嚼白饭,唉,黄玉莲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吃完,整个厨房只有哀伤,罗梅仍忍不住暗暗拭泪。

  “妈妈,你不要去爸爸房里睡了,跟我们一起睡吧。”

  “不用你们担心,我还是回你爸睡觉,他估计已经睡着了,没事的,你们不要害怕。”

  拾掇好一切,罗梅把三个孩子一一送回了卧室,清洗好一身的污秽,才带着满身的伤痕,回房休息。

  牛传宝已经鼾声如雷,罗梅依然要挤上床去,但在他硕大的身躯边上,空出来的只是一块巴掌样大的地方,可罗梅没有办法,硬生生地把身子塞了进去,然后静静淌泪。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作陪三个哀伤的灵魂,这一夜让小波尝到了难以入眠的滋味。

  翌日,小海很早就起了床,嘴里依然喋喋不休。父亲终于醒来,来到厨房,可小海的咒骂声却越来越大,摆明了是要让牛传宝听见的。牛传宝余怒未消,再次火上浇油,自然不会放过,

  “死去!牛小波没你个样的死崽”,手掌呼啸地朝小海挥去。

  可他对此早有准备,这时是大白天,房门都是大开着的,不等手掌落下,人已经奔到门外了。父亲追了出去,可小海早就练就了一身逃跑的工夫,拼命地挥舞两条腿,两脚生风,在马路上飞驰,仍咒骂着,且骂且走。一辆班车呼啸着驶了过来,正好在前方的一个路边停下来,放出村里的牛传勇。小海径直钻到车里,然后一溜烟地驶远了。

  父亲只能望到汽车的背影,怒气无处发泄,就朝着车走远的方向骂道:“死到他外婆家去,生了个没用的废物,畜生。”

  母亲心里不安,好好一个孩子,没住几天就被你赶回家去了,她这样抱怨着,心里忧虑着,可牛传宝正在气头上,火药桶犹有爆发的可能,罗梅也不敢当面说出来。

  第二天,罗梅终于按捺不住,“你今天到菜市场去看看,我娘也会到菜市场来的,你去问一下,顺便买斤把里肉过来,看是不是到娘屋里去啰。”牛传宝依旧不为所动。

  罗梅以一种哀求的姿态反复央求着,

  “可以哩,滚一边去,”

  牛传宝才不紧不慢地到骑着摩托,发动机巨大的突突声,一路长嘶去了乡集。牛传宝来到集市,像平常赶集人一样,左顾右盼,好整以暇,只想着走完一圈买完了肉就回家交差,不管是不是真得见到了丈人的影子。

  没想凑巧是丈母娘马玉华喊住了他,“你今天也上街来了啊,屋里还好吧”。牛传宝这才问道,“就是来问问你,我的大崽里到了你屋里吗?昨天他从牛小波这儿坐班车沿你那个方面去了。”

  “没有啊,他没到我这各里。”

  牛传宝这才有点困惑,马玉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我这个做什哩,小海不是刚回去你屋里么,出了什么事了。”这才一五一十地把事倒了出来。马玉华一时感觉大祸临头,

  “缓岭,都两日了,不晓得人到哪地去了,”

  “怕什哩,走不到哪地去,估计又是闪到哪里不出来。”

  “都两日了,再闪也不可能这么久不回来,肯定出哩事,快得去寻。”

  “这样,先到各自村里去寻,寻不到我几再碰头。”两人各自回村告诉屋里,两家人都慌了神,在村里走家串户地问,没有任何消息。

  罗梅赶紧让牛传宝载了他到丈人家去,两家并作一家,急成热锅上蚂蚁。只有牛传宝余怒未消,气定神闲,甚至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两边的村子找遍了都没找到,那会到哪儿去呢?应该是坐车坐昏了坐到别的地方去了,那这下可就严重了,坐远了又到哪去找呢?几个人讨论牛小海可能的去处,既然了坐了去县城的车,那么肯定就往那个方向去了,最有可能就是去了县城,那么就先去县城找。

  “夜里车站已经下班,只能等到明天了。”

  罗国生说,“不能等明天,夜里就要先到县城去。”

  “你们老两口不用今朝晚上去,我几先过去,他姐姐牛兰花那里可以住,到时你几过来汇合”

  罗梅先坐摩托车回了趟家,带了些衣服和孩子的户口什么的。回到家,小波看着罗梅的泪水仍然止不住地流,只一个劲地问,“妈妈,出什里事了,”“你哥哥走丢了,”“怎么会走丢了,”坐班车不晓得坐到哪地去了。

  “我几现在要去寻你哥哥,”

  “那我也要去,”

  “不准去,妈妈要忙,照顾不了你,”

  “我也要去,”

  “好吧,带你去。”

  看着母亲焦急的神情,这下才跟着担心起来,却并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小波跟哥哥呆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太深的情感,但母亲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也跟着悲伤流泪!

  到了县城,罗梅跟牛传宝二姐说明了原委,牛兰花也还通情达理,“人命关天的事,是要急,今晚就住在这里,我把二儿子的房间空出来,你们住。”

  小波和母亲睡在一起,牛传宝睡在大厅里的竹床上,小波还能慢慢睡着,可罗梅的心一直在打鼓,乱成了麻,不住地想象各种的结果,生怕这个儿子就此不在,一夜煎熬未成眠。

  没到六点,小波就被母亲摇醒,督促着尽快洗漱,小波睡眼惺忪地起来,瞄了瞄父亲,却似乎精神抖擞,并无倦容,也不显出焦急的神情。可小波看到母亲时,眼睛却红肿成两颗红灯笼一般,眼角留着泪痕。小波渐谙人事,不由地憎恨起父亲,明白了他的冷血无情。

  来到车站,罗梅近乎绝望地寻找着一切哥哥的信息。小波跟在母亲身后,在车站里一个个问,“你们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有一点胖,手上戴着一个银手钏子的孩子呢?”一边用手比出牛小波哥哥身高。“没有啊,没有……小波一遍遍地听着“没有,没有看到”,母亲神色渐渐委顿,希望在一点一点消失。

  可罗梅没有片刻停歇,一直到了下午,终于一个渴望已久的声音响起,“有有有,在我们那个村子里有一个这样的孩子,好像是前天在的吧。我们给他饭吃,他不要,给他衣服,他不穿,现在还在那,估计就是你要找的孩子,你们快去呃。”

  “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这户人家是到县城赶集的张村人,离县城有三十里远,重新点燃了罗梅的希望。几人马不停蹄地坐上去张村的班车,直奔目的地。村子宁静安详,知了一声一声地叫着,反衬出罗梅几人的脚步匆匆。一行人快步来到了一家农户门口。‘你们村里那个前天流浪到这儿的孩子还在吗?我是他家里人啊!““哦,在在,就在村旁的农田里,我带你们去。”一行人奔赴目的地,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孩子坐在河沟里。母亲几乎从人影子里一眼就认定了那是牛小海,心如刀绞,人如箭矢,冲到了河沟前。

  天幸那个孩子就是牛小海,罗梅几个人大喊,小海,总算把你找到了,把人紧紧抱住。

  可却是一副怎样让人触目惊心的场景,他神智昏迷,满脸是田里的泥巴,被炙热的烈日晒成了灰白色,衣衫脏乱不整,只挂满了上面的身子,露出黝黑的下腹,整个下半身浸在污浊的泥水里,几只硕大的水蛭叮在腿上,肚子浑圆如柱,像几支黑色的钢笔插在身上。

  罗梅急忙把哥哥身上的水蛭拔掉,背起来,走到村里的一家农户前,把人放下来,借来热水,将全身一寸一寸洗尽,换上干净的衣服就直奔医院了。而这时已是傍晚,距他逃上班车,早已超过三天了。

  到了县医院,送进急诊室,医生测了测体温,高达四十多度,就把各种降体温的措施都一起用上来,打针,冷敷,然后吊盐水。

  几个人匆忙问医生有什么事没有,医生说,就是发高烧,高烧退了就没事。

  几个人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毕竟在找不到人的那段时间,整个人心都是揪紧的,可人找到了,对此时的罗梅来说,就是老天开眼,把人从鬼门关捞了回来。

  罗梅和父母两个还是继续守在病房里,片刻不离,生怕出什么事情。

  牛传宝奔忙了一天,即使在找到牛小海那刻,也没有丝毫的喜悦,这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可以离开的时间,就把小波一起拖走,带到二姐牛兰花那里睡觉去了。

  父母开始数落起女婿的冷血无情,慢慢地听女儿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便越是对这个女婿怨愤不已,当初真是看走了眼,让你嫁给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可罗梅还是那句话,嫁鸡随鸡,这都是我的命。

  “如果最后崽找不到了,他就是逼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我们老两口绝对跟他没完。”

  吊了一夜盐水,高烧才逐渐退了下来,牛小海才慢慢恢复了神智,知道叫妈妈,外公外婆了,几个人这时脸上才有了笑容。

  “万幸万幸,总算是捡回一条命了,饿不饿,吃点东西,”

  医生过来说,“几天没吃东西,胃不好消化,先喂点汤水流质的东西。”

  三个人奔到外面的饭店里打了点米粥,一点一点喂。

  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小海都留在了外婆家,在很久之后,才敢让他回来,让父子俩再次同处一室。

  时光的暗影逐渐刻进了牛小波的人生,小波感到生命里的忧愁似乎浓厚了许多,开始明白这个世界不只有阳光,而那个父亲的形象似乎正是背离了阳光的所在,逐渐变得像一团浓重的暗影,不再像以前那样可有可无,甚至是像哥哥牛小海一样,心里逐渐滋长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