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到底哪里是要害
方离原后世所在的单位是国企，机制的僵化反而使人变得更为油滑。
动物园虎山上的老虎，活得滋润与否，不在于竞争环境和狩猎能力的好坏，而是完全取决于表演技巧和饲养员的态度。
领导就是饲养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平衡老虎之间力量的此消彼长，从而让手里的食物永远看起来都是极具诱惑力的，这又叫领导艺术。
而方离原之所以郁郁不得志，就是因为得了厌食症，觉得那口嗟来之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失去了表演的动力。
饲养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方离原晒太阳的机会就少了，消化变得越来越糟，也就更不想吃东西了。如此的恶性循环，要想停下来，就要等到退休。
不喜欢表演，但方离原却很喜欢看戏。皇宫里面有“宫斗戏”，公司里面有“司斗戏”。
“司斗戏”中最基础、最经典的章节就是站队，跟对饲养员的老虎是幸福的，不仅可以饱食终日，还可以有机会在虎山上飞扬跋扈。
站队只是组合，不是排序。老虎不止一只，只有排在前面的才会有优先权。
于是，在站队之外，更富挑战性的章节就是加塞儿。要加塞儿，首先要得到饲养员的默许和认可，其次，就是要让其它老虎让开。
“司斗戏”看多了，方离原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一、能够真心善待老虎的饲养员是可遇不可求的。即便老虎抱定了随时被饲养员当做野味吃掉的决心，那也是枉然。站队的大有人在，不差这一个。
二、活在饲养员的天下，老虎之间都是赤裸裸的仇恨。即便它们可能为短期利益而苟且团结，那也是暂时的。在既定的组合里，不加塞儿可能要吃剩饭。。
三、养虎为患，同样适用于饲养员。
重生而来，前世纤尘不染的象牙塔算是倒掉了，单维的好学生世界变成了三教九流的多维空间，方离原看见了校园里如虎山的一面。
眼下，何校长就是饲养员，可见的，孔老师、马老师，还有季书记，都是何校长麾下的老虎。
乔宁宁虽然未必真要买何校长的帐，但在学校这儿一亩三分地里，还是要听人家何校长的招呼的。
体育之家开张之后的红火，不管何校长是怎么想的，人家马老师一定会认为被人在前面加了塞儿，再把魏家姐弟弄过来，那就相当于加塞儿不算完，还啪啪地打脸。
方离原、乔司令还有刘斯奇，各据一角，围着宿舍里的小桌子一筹莫展。
“刘斯奇，你鬼想法多，先说说……”乔司令捡起桌上的一张落单的破扑克牌，一边像扔飞盘一样扔向刘斯奇，一边说道。
“吾草……你丫谋杀亲夫啊！”刘斯奇用手接住扑克牌，拿在手里看了看，居然还是个大猫，“那个孔老师一看就是老江湖，老方算是给他卖过命挣过脸的，现在还有健跑俱乐部的事儿悬在那儿，他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怎么着，不用担心。”
“系里可还要处分老方呢！”乔司令说道。
“季书记的事儿怪我，估计是我老爹找了系主任，系主任把事情交代给了她，她正好借题发挥，不行的话，我就再让我爹找找系主任，估计问题不大，哪那能说处分就处分呢，学校又不是她们家开的……”刘斯奇说道。
“你和你爸怎么说？”乔司令问道。
“现成的，就说系里简单粗暴，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影响同学团结，要是不挽回影响的话，我就实在没脸去上学了……放心吧，我有办法让我老爹在哪儿跌倒的，就在哪儿躺着。”
“嘿嘿……”方离原被刘斯奇说得干笑了两声，“刘斯奇分析得没错，现在最麻烦的就是马老师。”
“我们好像就没有能和他说上话的渠道，是吧？”刘斯奇说。
“为啥要和他说上话？！我看就直接想办法搞定何校长，马老师算个屁！”乔司令对刘斯奇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没理会乔司令的不屑，刘斯奇一脸严肃地盯着方离原，“老方，咱们可是还要在这儿混三年多，不能弄得乌烟瘴气，就拍屁股走人，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和为贵’。说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魏家和马家的恩怨都是过去的事情，和咱们又没关，犯不上……”
刘斯奇说的很现实，虎山就在那里，暂时谁都离不开。
“可是，肯定是马老师到何校长那里恶人先告状了，不然，何校长凭什么一口咬定说是魏三儿干的？！这回要不把事情弄干净了，以后还不定有什么幺蛾子呢！”乔司令说道。
方离原一直没说话，在心里，他同意刘斯奇的分析，更赞成乔司令的态度。
“算了，咱们都再想想吧，不着急，得有个稳妥的办法才好。在没想明白之前，这事儿还是不要和魏姐她们说，免得再横生枝节。走吧，先上自习去吧！”
时间已经过了七点，没吃上晚饭，乔司令和刘斯奇嚷嚷着要煮方便面，方离原没心思，就一个人背了书包，先下了楼。
本来打算买几个茶叶蛋，可是，传达室的阿姨却换了一副陌生面孔。
“阿姨好!张阿姨今天没来？”
按说，周日晚上应该是张阿姨值班的。
“她不干了，走了。”陌生面孔阿姨答道。
“不干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方离原很是惊愕，前两天还刚刚买过茶叶蛋，张阿姨还好好的，压根儿没提不干的事儿。
“这两天的事儿吧，犯错误了……”
“犯错误？犯什么错误？”方离原有些莫名其妙。
“嗯……好像是因为卖东西，被人家保卫处发现了，你们还不知道吧？”
茶鸡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的，再联想到保卫处，方离原心中不禁一动。
“是吗？上次向张阿姨借了十块钱，今天正打算还呢，这可怎么办……您知道她家住哪里吗？”
“知道，知道，就在北门外边的东升村，我们是一个村的。”
“那我到那儿该怎么打听呢？”
“你就问韩大民家在哪儿就行，他儿子叫韩大民，自己开公司的，在我们那儿没人不知道！呵呵……借钱能惦记着还，是个好孩子！”
新来的陌生阿姨仍旧是热心的燕京老太太，知无不言，永远都对别人关心的事情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