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徐世程那种睚眦必报的蛮子性情,这会儿来凑热闹,纯粹就是来捣乱的。这不,不但这家伙来了,身后还跟着近百号的家丁。
没等邵北等人发怒,老管家黄忠已经气得直跳脚,若非时间不对,五虎上将军必定斩徐贼于马下……有点夸张了,但用扫帚赶人是跑不了了。穿越众跟徐世程之间的龌龊只是最近的事儿,而黄家跟徐世程之间,说夸张点那可是积年的仇恨。
邵北一看情形不对,一个眼色使过去,会意的肖白图立马将五虎上将支走。大喜的日子,开门迎客,图的就是个喜庆热闹。人家带着笑脸来的,总不好不问青红皂白就赶人。
别别扭扭寒暄客套一番,新郎官王谢堂强忍着尿意又喝了一杯凉白开,之后邵北引着这一百多吃货落了座——真是吃货啊!上好的宴席,鸡鸭鱼肉样样有,冷热凉拌齐全,平常人甩开腮帮子吃,一桌酒席下去估计下顿也就吃不动了。可徐世程领来的这帮人倒好,跟饿狼一般,吃空了一桌,嚷嚷着没吃饱,逼着黄管家又给重新上了一桌。
一帮丘八,这么跟饿死鬼的一通猛吃,这吃相就甭提了。往来宾朋大多是坊间的商客,在这广州城内薄有家资也算有头有脸,听得旁边吧唧吧唧地胡吃海塞,哪儿还有心情继续待下去?没一会儿的功夫,肖白图‘重金’请来的宾客走了个干净,别院里就剩下这一百多号人。
这也就罢了,还有些丘八喝了两杯借着酒劲干脆调戏起了上菜的丫鬟……也幸好徐世程出言训斥了几句,否则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这喜酒从中午一直吃到二更天,事后肖白图略略统计了一下,光是这帮丘八就吃进去快三百两银子,而徐世程那厮拢共才送了六百二十三枚铜钱……
当啷一声清脆的铜音,肖白图将最后一枚铜钱扔进了木匣子。看着手上的铜锈,皱着眉头擦了擦手,说:“亏大了!这还不到一两银子,而那帮吃货起码吃进去三百两,也就是说我们在徐世程身上亏了起码二百九十九两……”
邵北在旁边叹息一声说:“不能这么算……那帮丘八手脚不老实,临走顺了不少的盘子碗。黄上将说,那些餐具都是上好的官窑。这么算来,有得多二百两。”
肖白图一听更生气了:“见过不要脸得,可老子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在这一刻,肖总对人心不古这句话有了强烈的驳斥感。人心不古?古代人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比如徐世程之流,比现代人还不古!
骂骂咧咧半天,肖白图长出一口气:“还好过去了……要是再来这么一回,我都怕管不住自己的拳头。”
“据我所知这酒宴要摆三天的……”闷头吃喝的张承业冷不丁插了一嘴,随即让邵北与肖白图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三天?那明天后天还得接着摆酒席,这徐蛮子不会还来吧?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二天这太阳刚刚爬了一尺高,就听门外一阵喧闹。而后梁二哭丧着脸跑进来禀报,那徐蛮子果真又来了!
邵北与肖白图俩人相识一阵无语。得!来都来了,而且是带着诚意扑面……总之也不能赶出去吧?
到了前院,就见徐世程早早就预订了座位,正带着一帮丘八对墙上的书画品头论足。见了邵北等人,徐世程一阵爽朗的大笑:“哇哈哈……两位老弟,哥哥又带着人来捧场啦,咦?两位脸色不太好,莫不是不欢迎?”
邵北一阵翻白眼,回了一句:“我要说是的话,你会走么?”
“啊哈哈,邵老弟真会说笑。大喜的日子,流水的宴席,从来都是开门迎客不问是否相识,怎地会赶人?诶?别光上茶啊,酒菜呢?赶紧上,弟兄们饿了一早晨了……”
这个王八蛋!肖白图掐指一算,一顿能吃进去三百两,三天下来,小一千两就没了!最要命的是这帮人侯在这儿,旁人根本就没法进来。有些身份的人不屑于与这帮丘八同席,更有人一听徐蛮子在这儿,扭头就走的。肖白图甚至想干脆扔一千两银子砸过去,让徐世程以后别来了。
这事儿也就想想,有句话说的好,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维多利亚湾的天然良港,为了广州这个十七世纪世界最大的贸易集散地,为了明朝的人口,忍了吧。
这一忍又是两天。邵北与肖白图忙活了个脚不沾地,连事先说好的听墙根都没有实施,每天都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
不但他们几个忙,就连暂时顶着王府管家名头的梁二也忙得嗓子冒烟。作为明朝的带路党……好吧,说句直白的,貌似不论是肖白图还是邵北,那都是东家。而唯一可能也只可能的伙计就是他梁二。他不在门口知客,难道要东家亲自来?
这一连三天,梁二就戳在门口:
“您来了……”
“您慢走……”
“里边请,里边就坐……”
“不敢当不敢当,还请留下上尊下讳,我家老爷他日必定登门拜谢。”
“您又是……哦,城北大营收泔水的……收泔水你走什么正门?后边走后边走!”
饶是梁二嗓门颇大,平素吼上几嗓子野调还颇有些味道,这一连三天下来也变成了公鸭嗓。
待到了第三天,黄小姐回门之后,所有人等这才算松了口气。
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彼此相顾照了照镜子,都觉着腮帮子上少了一块肉。邵北总结了一句,到什么时候,结婚都是一件体力活啊。肖白图接连点头,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架势……好吧,肖总最擅长的就是把好好的一句话往歪了琢磨。
果然,这家伙一阵坏笑之后,贼兮兮地说:“确实是体力活……话说王大夫这两天明显瘦了不少,而且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明显是熬夜熬的。”
张承业跟着一阵坏笑,建议道:“咱们那个听墙角的计划,还要不要施行?”
“施行!当然要施行!”肖总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虽说不是初夜,可总比没有好……”
邵北跟着笑笑,摆手道:“肖总,你就不怕回头你结婚的时候,也跟着一帮人听墙角?得,知道你脸皮堪比徐世程,不怕丢人。你们要听自己去吧,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肖白图扫兴地砸了下嘴,随即满是惋惜地说:“邵北你这人真不识趣。这年头可是十七世纪,难得有点娱乐项目。好好好,你爱去不去,张承业咱们走。”
肖白图与张承业前脚出了房,邵北后脚也走了出来——他可没打算跟着去,只是想到小花园里透透气——出门那一刻,邵北隐约瞧见肖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什么东西,而后引得这俩家伙又是一阵坏笑……别是手机或者录音笔吧?这俩家伙难道打算回去后来个实况录播?
一阵摇头,邵北不再理会这俩窃听狂,迈着步子朝小花园走去。一月的广州,晚间气温虽然在零上,可那潮湿阴冷的气息片刻的功夫就让邵北感觉到了寒意。
那种寒意,就仿佛如今风雨飘摇的大明王朝!
赶上小冰河这种天灾,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直接就绝产。这种特殊的气象之下,气温平均下降了一度,各种作物的生长周期足足缩短了两个月。南方还好说,粮食产量也就是减产。百姓忙活一年,别管是不是吃糠咽菜,起码能活下去。而北方就惨了,粮食绝产,从而导致各地农民军四起。
前天那位刘副提举来道喜,邵北还向其借阅了刚刚到的邸报。尽管字里行间在粉饰太平,可那直观的历史事件呈现在面前,还是让邵北隐约感觉到了末世的气象。
崇祯十五年,二月,清军克松山。洪承畴临危受命,督军松山。结果一败涂地,总兵曹变蛟、王廷臣战死,洪承畴与祖大寿被俘,随后变节投降。
三月,张献忠克舒城。因全城死命抵抗,张献忠盛怒之下下令屠城。
四月,崇祯希图忍气吞声能换来清军的暂停进攻,结果清军对前来议和的使臣置之不理,继而攻克塔山。城中兵民**,无一人降。
六月,夜半平陆地地震,城墙民居,无一不崩坏。
七月开封告急,八月安庆兵变,九月李自成决口黄河水淹开封,百万居民,死者十之一二。
到了十月总算有了好消息,孙传庭入河南,与李自成决战,大败李自成。可到了十二月,李自成又卷土重来,攻克了重镇襄阳。与此同时,清军也趁乱攻克了兖州。
内忧外患之下,明帝国已经是苟延残喘……
正胡思乱想,邵北感觉左脚好像提到了什么东西,身子一个踉跄,好悬没摔倒。
“额……王谢堂?你怎么在这儿?”
王大夫揉着屁股,顺手扔了烟头,满脸郁闷地站起身:“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邵北乐了:“放着如花似玉的老婆,自己跑到小花园抽闷烟。你还真有闲情逸致。”
邵北这么一说,王大夫更郁闷了:“别提这个……他妈的,我就纳闷了。就算放在现代,我王谢堂好歹也算相貌端正吧?怎么会给人家姑娘留下心理阴影?我还没干什么呢,只是牵了牵手,那丫头就一边抽搐一边掉眼泪……”
邵北略一琢磨,立刻瞪大了双眼:“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这三天你什么都没干,你媳妇还是……黄花姑娘?”
见王谢堂一脸不情愿地点了头,邵北一捂双眼,也不知是该发愁还是该发笑:结婚都三天了,媳妇还是黄花闺女……这乐子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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