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岳阳至武昌四百余里,江面愈发开阔。郭继恩特地将在羽林四师担任巡检的郭继骐叫来自己的座舰,与之详谈许久,夜间靠岸,则同宿于驿馆。正是野烟青草晚,江雨绿波寒。两人徜徉于夜色之下,低声细语:“羽林四师,一旅之旅将原本是你和陈启泰两个,如今是许卫龙顶替了上来,二旅、三旅呢?”
“回都帅的话,二旅旅将是叶智才、姚士鹏两个,三旅乃是韩文举、侯信忠。”
“叶智才、韩文举,本帅都还记得,姚士鹏侯信忠,倒有些想不起来了。”郭继恩喟叹一声,“若是我不曾记错,尤忠道、路元璟两位,都曾是二旅之旅将。”
“是,大哥所言不差。”郭继骐点头,“小弟曾为监军判官,是以记得,尤、路两位,皆是担任二旅旅将之时,为国捐躯。”
“岁月如梭,年复一年,连我也险些将他们给忘了。”郭继恩喟叹一声,想了想又说道,“陈启泰形貌粗豪,却是处事果决,确为良将之材。你和许卫龙许旅监两个,尚有不及之处——不过,你如今仍是年轻,再历练几载,将来转做文官,我也算是对你父亲,有了个交代——继彪被处死之事,想必他一直还不知道罢?”
“一直瞒着他,也不曾告知家慈。”郭继骐沉默了一会才答道,“反正,他如今美妾幼子,也并不将卑职母子挂念于心。小弟想着,就这般一直瞒下去,亦无不可。”
他不愿再谈及这个话题,便岔开道:“陈巡检如今转擢雍州军点检,听说,如今在许昌南阳等处又扩编了一个师,大哥,你是打算平定江南之后,又议取陇东么?”
“陇东、陇西,还有两川,恐怕都要倚赖雍州军为主力。”郭继恩负手沉吟,“尤其西川严子威,枭雄之俦,才干拔群,非可小觑之。听闻其人已经逐走东川观察使,独霸蜀中。虽不能侵犯关内、荆湖,咱们要想打进去,也未必是容易之事。”
郭继骐低头想了想:“先收益州,再取陇州。”
“正光武之语谓得陇望蜀耳。”郭继恩轻轻笑了笑,“满目江山列画屏,赚得英雄头似雪。这一部部史书读下来,兴亡更替,反复如是,总教人有似曾相识之感。”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郭继骐也有些感触,低声喟叹,“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所谓哀之鉴之,又与百姓何干?”郭继恩嗤笑一声,“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皆不值一哂。”
两人都不再言语,在寂静的春夜之中,听着草丛之中偶尔传来的虫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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