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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大理的云

四月初的大理,天空像画布,底色总是一丝不苟的透彻蓝,画面中是悠闲游动的、仿佛伸手可及的朵朵白云。白霜每天早晨洗床品的空档,就躺在天台看天空,想象这朵云像什么,那朵云像什么。

  清晨和傍晚的空气都是凉飕飕的,太阳出来后,便毫无阻挡地洒在每一寸土地上,暖洋洋,舒服。到了下午三四点,又会冷不丁来一场阵雨,之后再放晴,几乎成了规律。

  白霜在洱海边一家文艺格调的青年旅舍做义工,什么都干——早起开门、放音乐、房务、厨工、前台接待、打水浇花、擦桌摆台、喂猫猫狗狗、磨咖啡、采茶……这样的生活太适合她了,文艺青年。传说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就是这样吧,虽然此海非彼海。

  当然,她也清扫厕所。

  “如果我有这样一栋房子,我要在院子里种葱……”她有时候会做这样的梦。大理本身就很适合做梦。

  每天清晨,在做所有事情之前,她都会去洱海边看日出,像一个仪式,象征着这一天要开始了。城市里从来看不到的日出,在这里却是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事。洱海的风特别大,总是吹得她头发凌乱,她并不在意,把自己裹在围巾里,哆哆嗦嗦的,盯着洱海那一边的山峰,等待太阳蹦出来的那一刻。每天也都会有不同的人来这里拍日出,男女老少都有,白霜看着他们来来去去,有一种主人翁的淡定。其实,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今天和明天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只是享受一种寒风中等待希望升起的感觉。忍耐和等待,是人生必须的修炼。

  青旅三楼的天台,是白霜最喜欢待的地方。她每天早晨在这里把床单被套投进洗衣机,然后开始欣赏苍山、洱海、白族房屋、和大理的天空,每天看都看不厌。空气太干净,看什么都那么清晰、真切,她都快忘记自己近视这件事了。白色床单晾满整个天台,被洱海的风吹得呼啦啦响,又有阳光毫无保留地暖着,在下午阵雨之前,一准都干了。

  “苍山又开始吐云朵咯!”白霜喜欢盯着山峰看那一点点的慢动作,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山就在那里,特别真实。

  这样的日子通透、有生气,和之前闷在办公室的生活相比,简直如在天堂。白霜生出一种“人生追求莫过于此”的“堕落感”,庆幸自己已经从过去脱身。然而某些时刻,又会有一些人突然冒出来,把她拉回到过去,比如她姐姐白阳。

  “东西收到了。”白阳突然发来信息说。

  白霜从台湾回来时,给白阳寄去了一些护肤品。

  早在白霜辞职时,白阳便积极地从妈妈那里承接起了劝导白霜的重担,她觉得自己身为长女,理应扮好角色,孝上教下。而在白霜看来,她就是“吃多了撑的,没事找事”,所以当她准备了长篇大论向妹妹陈述利害时,三两下就被怼回去了。不过她好歹还是个80后,思想离白霜更近一些,私心里是很羡慕白霜的,“既然自己做不到,不如成全了妹妹”,于是倒戈再去劝妈妈,就这样,她在白霜和父母之间扮演着一个和事佬的角色。

  仿佛是外太空来的信号刺穿了白霜的小星球,她顿感扫兴,无心搭话,只回了个“嗯”字。

  “你又浪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好歹隔三差五发个朋友圈,让我们知道你安全啊。”

  这种回一个字,引来一句又一句的现象,被白霜叫做“得寸进尺”,所以有时候收到外太空的信号,她会假装此星球主人不在家,不予理会。

  “别废话,别跟妈一样嘚吧嘚吧个不停,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退朝退朝,跟你沟通不了……”白阳气急败坏。

  白霜虽然打发了白阳,心里却很不爽,她可以想象得出姐姐这会儿肯定还自我感觉委屈。

  “靠,明明该委屈的人是我才对,好好的心情,平白无故被人搅乱,招谁惹谁了!这些人怎么就那么锲而不舍地来我这讨没趣呢?我看起来像很想要和她们说话吗?我说话都那么尖酸刻薄了,还赶都赶不走,以为我天生喜欢刻薄人吗!越想越来气!”

  “撩我发脾气,还说我沟通不了,真是恶意中伤!搞不好这会子自己还在那抹眼泪,一会儿又去波哥面前唉声叹气吐槽我,回头又要跟妈那边去打报告,唯恐天下不知道我是混世魔王。算了算了,认怂,大不了安抚一下,做人真难!”

  白霜琢磨了半天该回点什么内容,终于想到一件正经事:“你和波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请提前半年跟我预约时间。如果临时通知我,我在外面旅行,是不会专门回去的。”

  “等通知!”白阳也赌气只发了三个字,想让白霜知道,就算是她姐,也是会生气的。可是她不知道,白霜正喜欢这种简洁明了且不用回复的信息。

  时常得不到白霜的回复,白阳心中便有了郁结,跟男朋友波哥抱怨:“白霜这家伙,是去了外太空吗?微信不回,语音不接!”

  波哥反过来劝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每个人都会有叛逆的阶段。我倒觉得她自理能力蛮强的,你们不用担心。话说,她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吗,以前不这样吗?”

  “不,我们俩都没有被谁看着长大,都是自己长自己的,再说,就我长大了,她还跟个小屁孩一样!她以前也不这样啊,小时候她比我乖得多,一个人闷声不响搞学习,成绩比我好,大学也比我好,工资也比我高,我爸妈都喜欢她,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谁知道她怎么一下子就基因突变了!”

  白霜猜到背后有很多人议论她,但她才懒得管他们怎么理解,沉浸在自己的星球,自顾自过得好着呢。

  白天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接待住客和路过进来吃点喝点什么的游客。店长芸姐也是心大,才教了白霜一遍,就放着她独自折腾了。住客接待还算简单,大多是提前预订好,登记身份信息,讲解注意事项,介绍周边风土人情和吃喝玩乐即可。厨房才是白霜为之疯癫为之狂的地方。很多餐饮是白霜来这里做义工才开始接触的,就算是专学厨艺的学徒,要做到色香味俱全也需要时间,而白霜连练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赶上了架,着实惶恐。有时候,她要一边煮鸡蛋面,一边烤吐司切火腿做三明治,一边水果榨汁做奶昔,这时如果前厅再传来一声“加一份烤松饼”,她就要崩溃了。

  刚开始,芸姐会在一旁看着,到不可收拾时才会敲打敲打白霜。

  “你得分清楚轻重缓急,吐司烤好了放在那里稍等一下也不会怎样,但是面条再不关火就要变浆糊了。”

  “是是是,你以为我脑袋里有无数个闹钟呢,还有瞬间能规划好什么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同时做的超能力!”白霜反呛。

  “这可不是超能力,是熟能生巧。”

  “那您也得让我先熟啊!”

  “这不是正在熟吗?难不成要闭关修炼一个月再上手?你要知道,你的每一道食物都不是做实验,都是有客人吃的,只有这样,你才会尽全力。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知道不!为了维护你‘美食研究员’的尊严,加油哟!”

  芸姐说到最后都还是照样丢下白霜一个人,白霜没有退路,只好拼悟性。

  “妈呀,好后悔,我为什么要自封为‘美食研究员’?就应该老老实实做一名吃货!”

  神奇的是,不管白霜在厨房怎么手忙脚乱,最后总能端出来一份份像模像样的食物。有时她会远远地偷瞄客人的反应,如果客人嘴角微扬,一口接一口,她就心花怒放,如果客人表情复杂,或是没有表情,最后连一半都没有吃掉,她就黯然失神,回厨房悄悄研究怎么改进。

  “芸姐啊,你这蜂蜜都冻住了,化冻费时间,不化冻口感又不好。还有香蕉,要买再熟一点的,这样才不涩口……”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我们又不是饭店,客人也不是美食评论家。”芸姐轻飘飘地说。

  “天啦,我算是知道你怎么敢放我一个人做餐饮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食物也是有灵魂的!”

  “哦,那食物的灵魂就交给你了,我去照顾我的灵魂。”芸姐说完便飘去逗猫猫狗狗。

  猫和狗是这里的头号萌宠,有时候路人不经意瞥见,惊叫“好可爱哟”,然后进来坐下。白霜自叹不如猫猫狗狗吸引人,但她的蛋炒饭、蜂蜜酸奶和手磨咖啡还是很受好评,心理得以平衡。

  这里虽说是青年旅舍,却不只有年轻人,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各有各的故事,倒有点像武侠里的龙门客栈。白霜喜欢收集故事,那些是她创作的来源,她会像想象云朵一样,想象每位过客的故事。

  白霜遇到过一位加拿大老太太,在这里住了四天,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孤零零,很喜欢吃三明治。还有搞期货生意的神秘大叔,每天都订他们的员工餐,和他们一起吃饭。一对四川来的新婚夫妇,特别喜欢下厨,愣是给他们整了一桌麻辣宴,白霜顺便向他们学习了麻婆豆腐。

  住得最久的是一位小伙子,比白霜还小一岁,辞了职要去西藏。刚来时只订了两晚,结果愣是续住到八晚。为什么呢?用芸姐开玩笑的话说——“怕是喜欢上你咯!”这小伙子天天问芸姐“白霜呢,白霜在哪”,好像芸姐是专门帮他看着白霜的,总是各种由头找白霜搭讪,还每天跟她一起去看日出。

  “多冷啊,起床多困难啊,还是跟着去,这说明什么?”芸姐打趣着说。

  白霜猜想这可能是传说中的艳遇,却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不能啊,我什么都没做啊,要非说做了什么,只不过顺买菜之便给他带了个路,一起去了趟古城。”白霜无辜地说。

  “傻子才会分析原因,喜欢上一个人,那是一瞬间的奇妙反应,没有原因的,你懂吗?有时候,只需要你出现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是对的人了。”

  “芸姐,你好像很懂这些耶,可是,你怎么还是一个人?”

  芸姐瞟了她一眼:“天聊死了,再见!”

  白霜最后还是不为所动,小伙子无可期待,收拾了行囊,继续往西藏方向前进了。他走的时候,白霜倒还真的有点不适应——店里一下子少了点声音。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芸姐又开始八卦。

  “考虑什么?我不相信有什么突如其来的爱情,如果有,那一定也会有突如其来的消失。一开始什么都是美好,到最后都碎成一地鸡毛。”白霜跑去擦桌子,想要避开八卦。

  “你的想法好消极哦,该不会是被哪个渣男伤过吧?”芸姐追着问。

  “你猜!”白霜留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去揣摩。

  没有客人的时候,白霜难得清闲一下,便抓住宝贵的一点点时间,躲在墙角的那张桌,开始断断续续的手绘——原本想象着旅行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画画,结果依然有很多事情打碎她每天的时间。创作本身是极其需要专注力的,她本不喜欢任何人打扰,但无奈又要顾店,只要有客人进来,她就必须起身去接待。等她在厨房忙活一番,帮客人呈上一份可口餐点,再回到她的座位,思绪已经全无。

  绘本创作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得心应手的事情。创作不像临摹,一切都没有参照,她要做的是仅凭脑袋里的模糊想法,在空白的纸上构建一整个空间,每一根线条、每一个形状、每一缕光影,都由她来定义。这既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困扰。基于她半路杂学的基础,她只能以最简单笨拙的方式去画,以致于时常画着画着,突然怀疑某个地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纠结来纠结去,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尽管这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经常挫伤白霜的自信心,但她还是孜孜不倦地沉浸其中。她在自我拉锯中,努力寻找一个平衡点,让她既可以轻松作画,又不用放弃太多想法。她无法用画技与他人相比,但她胜在有满脑袋天马行空的创意,这可是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地方。

  除了旅行之初想要画的《在路上》主题以外,后来她又陆陆续续蹦出许多新的灵感:在台湾Jimmy家想到的《家的物语》,在木瓜妈妈启发下萌生的《美食菜谱》——后来在青旅演变为《不黑暗料理菜谱》,以及最近在考虑的《猫猫狗狗》主题……总之巴拉巴拉的一大堆,照这样一边画,一边冒出新的想法,恐怕画一辈子都画不完咯。

  有时候她画到头脑发胀了,便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天空中的云慢慢游动,想象一下云在想什么。

  “没有灵感啊!肿么办啊,芸姐?”白霜在摇椅上葛优躺,摆出生无可恋的模样。

  芸姐一心撸猫,头也不抬,“猫咪说,你去给他铲个屎就有灵感了。”

  “不是,我需要故事,你的猫猫狗狗有没有故事,我在考虑要不要画宠物,但我不知道要给它们编什么样的故事,没把握。”

  芸姐想了一下说:“你要故事啊……你去过台湾旅行,那你有看过一部台湾电影叫《第36个故事》吗?”

  “有有有!”白霜立马坐起来,“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呢,以前特别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看这部电影。”

  “那好,我们就用电影里的规矩,我可以讲故事,但你得用交换的方式。”

  “行啊,你想要交换什么?”

  芸姐露出狡黠地笑,说:“你帮我在楼道做个墙绘,现在太单调了,爬楼梯多累啊,有点画就不一样了。”

  “呵,呵呵,呵呵呵……”白霜从椅子上跳起来,故意夸张地冷笑,“芸姐,无商不奸,无商不奸啊!你说,你是不是早就打好算盘了?”

  芸姐两手一摊,耸了耸眉毛,显示这是一笔愿打愿挨的交换。

  白霜左右思量,凑过去挠了挠猫脖子,猫咪也很识时务,舒服地眯起眼。

  “我事先声明,墙绘我可就干过一次,还是大学的时候,那都不叫墙绘,叫涂鸦,但是被逮进教务处了,原因是有损校园文化。”

  “哎哟,那得画得有多丑!那这样吧,你慢慢画,仔细画,只要在你走之前画好就行。再不然,厕所门还可以给你练练手。”

  “嘿,我这暴……”

  “再加一罐苍山的茶,你最喜欢的。”小芸赶紧加码,堵住了白霜的嘴。

  白霜心满意足地躺回椅子上,摆好听故事的姿势。

  “其实也不算什么故事,太现实了,不符合大家对故事的预期。这家旅舍是我和我前男友一起开的,三年前我们刚开业的时候,一切都很美好,虽然很忙,但是很充实,我们看着这里一点一点越来越好。猫和狗是那时候我们一起养的,他说养宠物就跟养孩子一样,一定要不离不弃,这才是责任感。我们就这样每天过着外人所说的闲云野鹤的日子,衣食无虑,也不需要什么抱负。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但是没想到说要不离不弃的人先离开了。他家人希望我们回上海结婚,在那里生活,把这里当投资项目管理一下就行了,说我们都还年轻,还大有作为,不应该浪费大好年华在这里提前养老。他虽然也说要陪我在这里,但其实是勉强的。我们开始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争吵,甚至为了快递很慢、超市很远这些事,他都要发牢骚。我主动跟他提的分手,如果你爱的人,心里所想的已经不再和你是同一个方向,那么所有的爱,都会变成束缚。这里的日子太慢,过惯了快节奏生活的人,停不下来。”

  “天啦,看你平时大大咧咧的,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我都快要听哭了。明明是所有人都羡慕的爱情故事,很多人毕生求都求不来,但你们还是分开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爱情。”白霜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你会恨他吗?”

  “为什么要恨他,他并没有错!原本我也很伤心,后来看了《第36个故事》,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每个故事都不只有一面。我现在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三年前,我男朋友和我一起开了这家旅舍,一开始我们很忙碌很充实,把这里变得越来越好。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我男朋友越发觉得没什么可干,他原本是位网络工程师,旅舍管理并不是他的强项,他在这里发挥不了专长,缺乏价值感,却还要每天为了我而装出很开心的样子。为了让生活稍微丰富一点,他提议我们养了猫和狗。他喜欢和我一起旅行,但我们自从经营了旅舍,就很少出去旅行,看着客人们一个个来了又走,他却只能留在原地陪着我,心里明明很痛苦又不敢说出来,因为太爱我了。最后我不忍心他这样难受,放手让他去过想过的生活。开旅舍的钱,他出了很多,但是并没有拿走,怕我一个人支撑不了,算作给我的投资。他怕我一个人孤单,把猫和狗也留下来陪我。”

  “妈呀,我要哭了!你们这是干嘛呀!”白霜已经在那里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

  “哈哈哈,有什么好哭的,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谁都没有对不起谁。比起那些变心、出轨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好太多了。”

  白霜突然想起了某个人,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她掩盖下去。

  她问:“那你还爱他吗?”

  “你看,同样的故事,从不同角度讲,你问的问题就完全相反。所以啊,根本不用怀疑爱情,爱情本身是存在的,就算不在这,也会在那,就算不在此时,也会在别的时候。可以因爱而聚,就可以因爱而散。如果未来有一个人本身就和你志趣相投,不需要勉强彼此做太多改变,就能相互吸引,相互需要,那你一定要珍惜,千万别错过。这是姐姐作为过来人告诉你的,记得哦!”

  “爱情离我还远着呢,我不知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还爱他吗?”

  “我不敢说,不能说。他至今未娶,我也还未嫁,我们依然保持联络,还是朋友,但我们并没有在等对方,可能在等自己改变吧。其实你看我吊儿郎当的,要说我有多么在乎这家旅舍,又好像并没有到不可割舍的程度,但如果没有了旅舍,我就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也许有一天,我决定回上海去开始一个新项目,我就有了理由奋不顾身回去。说到底,我们在爱别人的时候,都需要底气,这个底气不是说你可以为对方做多大的牺牲,而是你能够保有多少自我。”

  “唉,我不懂啊……”白霜叹了口气,望向天空,本来心里百感交集,想要想点什么,以渲染她那文艺青年的伤感情怀,但一看到那优哉游哉的云,一副出街溜达的模样,就伤感不起来——天气太好,宜画画,宜酣睡,不宜伤感。她想象云朵在高空中嘲笑:“看,愚蠢的人类……”

  她举起手机,录了一段视频——蔚蓝之下,云在空中游。

  想起白阳说的话,她犹豫了一下,截了10s视频发上朋友圈,附了个定位,故意往东偏了几百米,定在洱海。

  “我在大理,天气云……”

  风吹过来,画册一页页翻转来翻转去……

  【出色的蛋炒饭】第三份蛋炒饭,谢天谢地,客人吃掉了80%。我不知道简单如蛋炒饭,还能怎么发挥才算出色,我只是觉得色泽不够,悄悄加多了一颗鸡蛋。

  【剪影】一位骑单车的大叔也来看日出,在这里见到山地车骑士感觉很亲切。他趴在地面上拍了好久,想要拍车在日出中的完美剪影。等他起来后,我看到胸前口袋上印着“飞翔摄影”,瞬间觉得他不怎么亲切了。

  【乌云累了】乌云背着一个湖泊,飘到我头上时,决定在此歇口气。我冲上楼顶,飞快收起所有床单,乱七八糟抱成一团。在我钻回屋内的那刻,乌云终于卸下了包袱。

  【风】我的头发又凌乱了,刚刚捋到耳后又飞到眼前,但我还是不喜欢扎起来,扎起来就不飘逸了。算了,我换个方向站就好了。

  ……

  日子像云朵一样游着游着就过去了,离义工期结束只剩3天。白霜愁眉苦脸地在纸上乱画线团——还没有构思出一张称心如意的墙绘设计稿。

  “得配得起芸姐的故事才行啊!”她心想。

  她合上画册,顶在脑袋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上了天台,然后双手合十,念叨道:“神啊,看在我顶礼膜拜的份上,请赐一道灵感下来吧!”

  她捧起画册,静静望着天空中的云,等了一分钟——并没有任何反应。

  “唉,眼睛疼,干点实际的吧。”她揉揉眼,准备下楼。

  这时楼下传来芸姐的大嗓门:“小白!小白!哪去啦?”

  白霜从天井栏杆往下看,答道:“这呢这呢,什么事?”

  “快下来,你男朋友来找你啦!”

  “神马?!”白霜震惊,一脸懵逼,“我哪里来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