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将来”进行时
这天三个女生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正好赶上高峰期，端着盘子搜寻了半天也没看到空位。
正任由新生们积极抢座作壁上观呢，一个男生喊了方莱叫她来拼桌。他一个人坐，身边正好空了三个位置。
先兴高采烈地坐下先再说，然后方莱才在放定餐盘后问他，“你是谁？”
……
他介绍说，我是江衷执的室友。
最近几天，方莱说得最多的话不是“嗨，江衷执”，“你好江衷执又见面了”，就是“好巧啊江衷执还是我”。
总之，各种各样的“江衷执”式问候语已经让她在他身边的人面前混了个脸熟。
男生夸她大胆，当今时代很少会有这么主动又真诚的女孩子。又表示了佩服，因为一般女生是扛不住江衷执的不解风情的。
他遇到别的事还好，虽然也不热情，但至少礼尚往来客气待人。但若是应对到女生这方面的问题，不喜欢他还能得到个温文尔雅，要是对他表露出意思，一般不出几分钟，就会被他虐个体无完肤，拒绝得干脆利落，让人家对这段经历提都不想再提。
方莱借机再次确认江衷执是否真的没有女朋友，当然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这个问题她没问，万一人家没和别人说过她可不能做个说长道短的人。
只要确认是真的没有女朋友就行，小三这种事是坚决不能做的。
男生说，没有啊，女朋友是肯定没有的，男朋友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边吃饭边听着八卦，习慕耘从饭碗里抬起头。
瞥见某处，她喊了声“周周”。
四个人抬眼望去。
几米远外的地方，一个薄背细腰的棕卷发女生站在她们三刚刚站过的地方，也正做着壁上观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瓜子脸的女生往这边看来。
而这边四个人两两相对的位置坐得刚好，于是周周和她们面面相觑着。
......
所以三个人都没发现拼桌的男生此刻一张被暑假的太阳照耀得很充分的脸瞬间变白，倒是周周上前在和她们打完了招呼后和男生也打了招呼。
男生连忙端起食盘，在含糊地表达了自己吃完了的意思后再度火速离开了现场。
方莱激动地问，“周周你认识他啊？”
这样通过周周熟络他的朋友，再通过他的朋友和江衷执更近一步，岂不妙哉。
然而周周却表示，不算认识，就是开学帮忙搬过行李。
方莱失望撇嘴。
吃完饭618的四个女生漫步回寝室，中途方鲤鱼又眼尖地瞧见了那位倒霉的龙门君，非常快速地选择了重色轻友，化成一溜烟而去。
两个人都没有主动说她去干嘛了，而周周也没有好奇打听。
但没有了堪比脱口秀选手方莱的滔滔不绝，后半段回去的路显得安静了许多，只偶尔有习慕耘和周周的几句对话。
......
在走廊里正准备掏钥匙的时候，习慕耘发现寝室的门大开着。
早上方莱出门的时候又忘记锁了？
进入寝室则看到，房间中央摆着一架人字梯，一位维修师傅正在天花板下安装着新的灯管。
咦，之前和宿管阿姨反映了好多次寝室顶灯的问题，但因为是嵌入式的，调换起来很麻烦，所以一直都被搪塞着，之后她们就没有再去报修过了。
怎么，学校这是突然良心发现了还是有领导要来视察？
待工人师傅收拾好工具离开后，周周解惑，“我们寝室的灯有些暗，看书的时候对眼睛不太好。早上出门刚好看到师傅在隔壁寝室补瓷砖，就顺便和他们提了下。”
只用“提了下”代替了沟通的过程，但想来应该是费了一番口舌的。
要是这么轻而易举的话她们三之前也不会碰那么久的软钉子了。
习慕耘友好地朝周周笑了笑，问她要不要吃芒果，她网上新淘的一箱，上午快递刚到。
周周欣然接受。
习慕耘又往苏娣和方莱的桌上各放了一个。
周周咬着用水果刀划成一个个小方块的芒果肉往旁边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发现，今天苏娣在看电影的时候并没有戴着耳机。
不过她的电影是无声的，也并不会打扰任何人。可能对她来说，医学纪录片重要的是影像和字幕，配乐可有可无。
那么...
之前她在寝室看电影的时候，耳机里面到底是有声音还是没有声音的？
......
方莱尾随江衷执进入了图书馆，跟着他一起搭乘电梯到了五楼。在孤男寡女独处的电梯间内，方莱满面春风地朝他say嗨，他只回了淡淡的一眼。
江衷执在靠窗的一张长桌前坐了下来，方莱也丝毫不害臊地在他旁边拉了个椅子坐下。
不过...
隔了一个位置。
没有前戏，江衷执干脆利落地翻开专业书进入了专心致志。
而我们的方莱同学呢，先是掏出她绿色的小笔袋，从中选了一支笔，再从包里翻出她绿色的笔记本，翻开，写上日期。写完后发现笔的着色有些深，于是她把笔放回笔袋里，换了支笔芯细一些的绿色水笔。然后准备继续装模作样好好学习的时候她发现，她并没有可以摘录笔记的资料书。于是她又到书包里捞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复习下今天上午的课程好了。
而在整个过程中，旁边的人没有往她这边慷慨地投来丝毫注意。
粗枝大叶方莱君学习了半小时后就坐不住了，她趴到桌子上，脸贴着书本往右边一歪，开始光明正大地偷窥。
江衷执依旧坐得和半小时前一样笔直。
“他不会觉得累吗？”方莱在心里默默叨叨，“这好不容易上完一周的课到了周五，怎么还会想着要学习呢？”
突然她又直起身来。
“不行，”方莱握拳，“这说明他是个勤奋好学，严于律己的人，我的眼光果然很好！诶那我这样自由散漫他会不会不喜欢啊...算了，我还是再好好学习一会儿吧...”
爱情的动力使得方莱又坚持了一个小时。
呃...但是说一个小时其实过于宽容，因为后二十分钟她开始在笔记本上作起了诗。
脸上的笑容甜得可以种出一朵花来，由此可见，应该是首情诗。
写完后方莱品了五六遍，然后眼波流转地看向右边。
这人好像是个一二三游戏里的木头人，方莱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儿，转回头将本子翻过一页。
算了，写着自己开心就好，送出去这种...
她觉得极有可能是会被扔到垃圾桶里去的。
就这样刷刷手机看看书，写写少女心事画画画，终于，枯莱逢春，江衷执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方莱也三下五除二地把桌上的书本，笔记，笔盒扫进书包里，在江衷执站起来的时候她也收拾完毕。为了追赶上他，方莱起身的时候有些着急，带动椅子在地板上发出了摩擦声。
江衷执的眉头微微蹙起。
方莱立刻在他背后小声道，“对不起。”
在方莱一年收集情报的过程中，她得知了江衷执曾经入过伍。
所以虽然和她一样是大三的学生，但是年纪上要比她大两岁。
之前和他一起上选修课的时候方莱就观察到，这人的社会公德有多高。
自己的东西一定不会留在座位上，如果抽屉里有上一个人落下的垃圾，在离开的时候，他会一并带走。
在食堂的时候也是如此，别的同学（比如方莱）有时候会随手把纸巾和剩菜一起丢进一个垃圾桶里，而他每次都会规规矩矩地按分类来。
以至于方莱当时看到的时候就略感羞愧，反省了自己应该要见贤思齐，后来她也就不再乱扔一通了。
所以他眉头一皱方莱立马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赶紧先道歉为上。
......
又只有他们俩个人单独搭乘的电梯里，方莱抓住机会，争分夺秒地开始搭讪，“你要去吃晚饭吗？”
......
“嗯。”是喉头都没动一下的回应。
“去二食堂吗？”方莱期待眼。
……
江衷执低下头看了她一眼，“不一起。”
手起刀落地在邀请还没有提出来前就先一步拒绝了她。
然后抬起头不再看她的反应。
“......”
把倒了的打气筒扶正，方莱继续给自己加油，“你每天都会来图书馆吗？”
......
“嗯。”
男生的眼睛停在电梯的楼层电子屏上，语气里的敷衍清楚且直接。
......
“我...”
方莱其实还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既然决定开始了，那不管怎么被打击，总要付出最大的努力才行。
从小到大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这种感觉很新奇，突然就每天都充满了动力。（虽然她本来也是活力无限）
她也不是没喜欢过人，偶尔，电视里把她感动哭了的男明星，学校里跳高破了记录的男孩子，隔壁在外面守边防好几年回来一次的军人叔叔，也会喜欢下。
但也就只到喜欢下的地步。
本来她也只是默默关注起这个在选修课上突然吸引到她的男生。但是慢慢地她发现，自己对他的关关注已经到了一直的地步。
而且看到他就会很开心。
选修课结束之后，她为此失落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在学校里远远碰见，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出了他。于是才感觉到，自己这应该是真的稳定地喜欢上一个人了。
然后暗恋就一直到现在。
呃不，是到前几天为止。因为现在已经开始了明恋。
她确定自己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想要认识他的想法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早就已经在脑海里百转千回了好几遍。
做什么事都没这么上头，而好不容易有了个很想实现的目标，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除非...
除非，实在，实在，实在是不行，才可以哭一场，然后认输。
所以现在的打算呢，是她怕自己说太多他会感到厌烦，那这就不是一种会让他喜欢上她的方式。
所以不说话，也是一种努力。
闭嘴实则比动嘴要更难的方莱安静地跟着江衷执一起出了图书馆，安静地一起穿过林荫路，安静地一起走到了3幢宿舍楼下，江衷执冷冷地打破了沉默。
“你准备打扰我到什么时候？”
......
“...啊？”
饶是已经有些适应了江衷执一直以来的不留情面，方莱还是没防御住他这次的攻击波。
呆呆地“啊”了一会儿才缓过来，“我...我怕说太多吵着你，所以只是这样跟着你...如果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就可以搭上话...这样也不行吗...em...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追求男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不可以包涵一下...”
在方莱牛头不对马嘴的解释中，江衷执的眉头从微微蹙起到听到“第一次”后，彻底皱成了从未有过的最深弧度。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话被打断，方莱听到自己的小心脏“哗啦”了一下，碎了后扎破什么流出的血让她感觉自己好像需要去吐血疗伤一下。
她幽幽地看着江衷执，“你好狠。”
......
“我觉得烦。”
方莱安静了。
江衷执也不再开口。
他没有像前几天那样，一起走到楼下后就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而等着，却也不是因为心软而改变主意要怜香惜玉。
他在等一个放弃的回答，然后结束这段突如其来的人际关系。
一会儿后。
“对不起。”
江衷执静静地看着道歉的女生。
这应该是到目前为止他的目光落在方莱脸上最多的一天了。
“我本来以为我能和你相处得挺好的。因为，我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太讨人厌的人...”舔了下有些干的上唇，方莱仰起脸，“喜欢你一年了所以想来认识你想和你做朋友想和你有更多的交集...我觉得你特别好。”回忆起什么的时候她的眼睛突然有些亮晶晶的，“看到你帮水果店的老板把一箱苹果放到架子上，看到你在超市提醒导购豆腐干过期了，看到你买奶茶的时候服务员给错单了你说没关系...看到你的每一次，都觉得你很好。”
然后她有些不甘心地努了努嘴，“但是如果真的还是不行，那我就...”声音也变得不再上扬，“到此为止。”
大概是因为终于得以摆脱她，江衷执听得很耐心。
在方莱到底结束了她的个人感言后，他点点头，第一次温文尔雅道，“谢谢你。”
然后给她留下一如既往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