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少爷请回吧,悦家不欢迎你。”她眸光微凛,下了逐客令。
“悦家不欢迎我?”他低笑,长睫毛似轻羽落入湖心,泛起涟漪,“可我以后是要常来看若雪的,还是说,你打算把它还给我?”
这是威胁。
林溪岑打定了自己不会把吱吱让出去,才敢这么说话。
她心中警铃大作,林溪岑到底是重生回来有记忆,还是这一次更早地对她产生了兴趣。
无论是哪种,对她都没好处。
她的权势和钱财还不够,不足以支撑自己的安全无虞。
林溪岑神态疏懒,逗弄着猫儿,余光全在悦糖心身上,她的瞳仁净透,似秋日琉璃,秀眉轻蹙,便有一番撩人风光。
沉思的时候最是娴静文雅,映得春日里的落花雨都烂漫起来。
“五少爷说笑了,悦家上下都欢迎你的。”悦糖心舍不下吱吱,她难得才有了一只猫,而且它这么聪慧听话。
“哦?”林溪岑右手手肘撑在桌子上,侧脸轻轻地搭着手掌,很放松的模样,“那是我刚刚听错了,还是糖心你说错了呢?”
糖心。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有了别样的暧昧温度。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调戏了自己很多次。
他前世有那么多女人,爱调戏人只是本性,这样一看,自己也算没找错人,以后算计他更加理直气壮。
想通了这些,她先前的迷茫消失不见,就是要林溪岑够无赖,她才能代入仇恨。
悦糖心的脸颊发烫,低声道:“是我说错了。”
“你也别怪我,要不这样,我们公平一些,让吱...若雪来选。”林溪岑看着她面颊上的红晕,心情大好。
于是两人都盯着吱吱瞧,目光殷切。
吱吱抬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一猛子又把头扎进了蛋糕里。
“哈哈哈。”林溪岑被它逗笑,整张脸都鲜活起来,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邻家少年郎。
送走了五少爷,悦糖心烧了开水,给吱吱洗了个澡,洗去一身黏腻的奶油,顺便把林溪岑留下的手帕也洗了,给吱吱做窝。
她的脑子里,渐渐有个计划成形。
霞光路繁华,夏城最大的霞光公园便坐落在那条路的中段,每到傍晚时分,霞光漫天,跟湖泊水天一色,难以分辨,由此而名。
悦糖心去的这天正是上午,她往头上插了个珍珠梳篦,耳垂上又挂着雕花的银耳环,映得一张小脸愈发白嫩,比起老街上的白玉豆腐都不遑多让。
霞光公园沿着湖泊四周设了数条长椅,柳条轻摆,落花在湖周荡起微弱涟漪,春光明媚,是男男女女相会的好地方。
悦糖心绕着湖边走了小半圈,这才找到了樊灵。
她穿着料子上好的洋装,大大的黑色礼帽前面缀了黑纱,遮掩了小部分面容,红唇妖冶,很有时髦小姐的派头。
她身边的男人二十岁左右,竹青色长衫,袖口处有竹叶花纹,干净的短发,像是个教书先生。
两人一新一旧,不太相称。
悦糖心微不可查地摇头,樊灵对今天的相看应该不满意。
果然,没几分钟,男人就离开了,面色如常,看得出修养极好。
“哎呦,我的银簪子。”
柳树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呼,樊灵吓了一跳,她踩着低跟皮鞋走过去,看到了树后一个窈窕的背影,“怎么了?”
“我的银簪子掉了,这不,掉进了湖里,应该是找不回来了,算了。”悦糖心指着湖边的茂盛水草抱怨了一句,随后转头。
“哎,你是,”
“樊灵?”
两人认出了彼此。
“真巧,在这里碰见你。”悦糖心问候道,她怀里抱了两本英文书,精装本,金边在日头下光彩熠熠。
那两本书樊灵在六小姐房间里见过,足足要十几块,比阿娘一个月的工钱还多。
樊灵又盯着她头上的银簪子瞧,每一根都精致漂亮,插得满头都是,跟不要钱似的,在林家初见的时候,寒酸得只有根红头绳,大半个月的功夫,她就这么阔气了?
“是啊,真巧。”樊灵压住惊讶。
“我们去那边坐坐吧。”走路间她的裙摆轻荡,露出里面的白色高跟鞋,那是在百货商店里才有的东西,也要十几块。
不知是被这东西迷了眼,还是被悦糖心的气度迷了眼,樊灵跟她在长椅上坐下,惊叹着打量她。
林家初见时,樊灵还安慰害怕的悦糖心,可现在她气质完全不一样了,甚至说,不输林清蕾。
“你这是在哪里做工?”樊灵问她。
自己的一身衣裳都是六小姐赏的,在外面的行事做派也都照着六小姐的模样来,被不少人高看成了名媛。
悦糖心能过得这么好,应该也是做了哪家小姐的女佣吧。
“啊?”悦糖心愣了一下,她的嘴唇红润,微张的时候无辜又美艳,“我不做工的。”
“不做工?”樊灵不相信,“可你身上这些东西价值不菲啊。”
“这些啊,有人送的。”悦糖心羞涩起来,酒窝隐隐,她把碎发撩到耳后,耳骨也是红红的。
樊灵有了猜测,这是男人送的。
送得起这么贵重东西的男人,应该是哪家的少爷了。
她还要再问,悦糖心不肯说了,反而问起了她,倒是旁敲侧击问出了不少东西。
五少爷从旧庭院里搬进了洋楼,没再派女佣照顾,督军分派了副官,是监视又是防止林清风跟周兰那种事再发生。
“周兰呢?”
“周兰?”樊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怎么突然问起她?”
“在林家的时候,我见过周兰一两次,她真漂亮。”悦糖心道。
樊灵当然也是见过周兰的,没觉得她多漂亮,只是胸脯丰满了一点而已,故而她想了想才道,“好久没见她了,可能,被悄悄赶出去了吧?”
问到这里,该摸的情况也都摸得差不多。
“时间差不多,我该去看电影了。”悦糖心借口告了辞。
樊灵目送着她坐黄包车朝电影院方向过去,眼底生出艳羡,见过了名媛们的养尊处优,谁还能吃糠咽菜穿补丁衣呢?
“我也要像她那样。”有什么念头破土而出。
樊灵也不是蠢人,她从话里琢磨出了点东西,突然提到周兰肯定不只是觉得她漂亮,说不定,送悦糖心东西的男人跟周兰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