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礼部尚书为明年开春的科举考试求见，赵縕华便回了勤政殿，沈风眠带着忍冬也不在御花园多停留，转身回凤藻殿。
沈风眠今日好像突然转了性，在赵縕华面前一副小女子模样，忍冬表示很欣慰。
“娘娘，您对陛下，就应该多像今日这般的。”
“本宫都明白的，毕竟沈氏一族的荣耀，暄儿的前程，都维系在陛下一个人身上。”沈风眠说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语，但忍冬听清楚了。原来皇后娘娘竟不是转了性，只是后宫女子越来越多，她越发明白自己要牢牢地攥住圣心。
“暄儿怎么回凤藻殿换衣裳用了这么久？”说来奇怪，凤藻殿离勤政殿也不远，怎么就一去没踪影了：“我们赶紧回去看看吧。”
沈风眠回了凤藻殿的时候，看见她方才念叨的小人儿，此刻正抱着胳膊坐在内殿的软塌上，气鼓鼓地，好像很不高兴。
素秋见着皇后娘娘回来，上前回禀：“娘娘，方才奴婢带殿下回来换完衣服，便往勤政殿去，路过御花园，见着陈婕妤，殿下同她说了几句话，便不高兴了，跑着回了凤藻殿。”
陈婕妤？
沈风眠心下疑惑，陈婕妤虽说性子直率些，但不是不好相处的人，更何况是对一个小孩子。
暄儿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有旁人在的时候，他是不愿意吐露心事的，所以忍冬和素秋便退下了。
沈风眠蹲下身，抱起暄儿，柔声细语地哄他：“暄儿这是怎么了，告诉娘亲好不好啊？”
暄儿瘪了瘪嘴，看着越发委屈。
“暄儿一个人生闷气可不好，你看看你的肚子，都气得一鼓一鼓的了。”暄儿跟着沈风眠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肚子，果然和平时不太一样。
“来，告诉娘亲，暄儿这是怎么了。”沈风眠坐到榻上，细细诱哄他。
“暄儿回来换了衣裳，本来是要去见父皇的，结果路过御花园，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姐姐，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于是我上前同她说了几句话，知道了她原来是父皇新纳的妃子，”暄儿并不认识陈婕妤：“暄儿以为父皇许久不来娘亲这里，是因为太忙了，没想到他是有了其他好看的妃子。所以我就跑了回来，我不想去看父皇了。”
暄儿过完年才四岁，但他聪慧的很。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了？就转身回来了，也不去见父皇了？”
“是，我就是因为这个不高兴，”暄儿皱着一张小脸，伸手环上沈风眠的脖子，一头栽进她怀里，说的委屈巴巴地：“我就是不高兴，父皇怎么可以有了其他妃子，就不来看娘亲了呢，他怎么能这样呢？我就是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我就是不高兴……”
沈风眠知道赵縕华不是因为召幸了其他妃子，才不来的凤藻殿，但是暄儿还小，他不知道。
“暄儿，那可是你父皇啊，你父皇那么疼爱你，你就因为这个，不去看他了？你要知道，你父皇是天子，天子的身边是会有许许多多女子的，以前的文妃娘娘，许妃娘娘，现在这些好看的妃子，将来也还会有其他人，不是只有娘亲一个人，所以暄儿乖，不要不高兴。再说了，你上次不是和娘亲说，你喜欢妹妹吗？有了这些妃子，暄儿会有许多妹妹的。”
沈风眠抱着暄儿的手紧了紧，语气越来越温柔，她知道这些话暄儿现在也许还不懂这些，但是她知道，她此刻心里很开心，因为她的儿子，是向着她的，是会担心她受委屈的，是会替她打抱不平的。
“可是我更喜欢的是娘亲生的妹妹。”
沈风眠心底一软，摸了摸暄儿的头。
“娘亲，父皇有了其他妃子，你会不高兴吗？”暄儿窝在沈风眠怀里，软软地问。
沈风眠只是低头亲了亲暄儿的脸：“娘亲没有不高兴啊，所以暄儿要和娘亲一样，不要不高兴。”
幸好她还没有对赵縕华动情，所以也不会有高兴不高兴的。
“那些新入宫的妃子，都是你的庶母，以后可别再称呼她们姐姐了，知道吗？”赵兊暄是赵縕华唯一的儿子，这宫里唯一的皇子，也是身份贵重的嫡子，他的一言一行，多少人盯着：“还有，往后，暄儿要改口叫娘亲母后，以前是你太小，娘亲没有纠正你，但是过完年你就四岁了，是大孩子了，要改过来了。”
“暄儿知道了。”
“好了，自己去玩吧，晚些时候，再让素秋姑姑带你去见你父皇。”沈风眠将暄儿放到地上，唤素秋进来带他出去了。
暄儿牵着素秋的手，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小孩子的不高兴，来的快，去的也快。
未掩紧的雕花窗户里渗进来凉风，吹的人冷飕飕的，沈风眠欠着身子，伸手关紧了窗户。
又是一年冬天，又是一年年尾，景和元年就要过去了，暄儿要四岁了，再大一些，他便愈发不能和寻常孩童一样了。
想来也是闲，沈风眠竟想起一些皇家宫闱之事来。
赵縕华从三岁开始，先帝就给他请了最博学的大儒做启蒙老师，五岁之时册为太子，居于东宫，八岁之时先帝又请先定远侯爷教他骑射，他的幼年时光，少年时光，都是在东宫，在书房，在校场，围着诗书兵法，治国之道，弓马骑射度过的；而当年的中宗皇帝，因着是玄宗皇帝过了而立之年才得的皇子，遂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入主东宫，按着储君标准长大成人……
皇室出身的孩子，都太不容易了。
或许是因为赵縕华的幼年时光过得太辛苦，所以他总是格外疼爱暄儿，认字识物，都是他亲自教的。但是暄儿不可能永远都在赵縕华的护佑之下，将来这宫里，还会有其他的皇子出生。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风眠要做的，还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