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这年正月冷得出奇。其实过完年后并没下过雪，只是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却反倒比下雪天还冷了。

　　红梅有气无力地耷在枝头，一点儿生气也没有，就像被剪碎的华绸锦缎，泡足了水，再不复往日流云绮霞般的明艳。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暖春忍不住怅然地叹了口气，她是爱花之人，看到往日凌寒独自开的梅花成了这幅模样，自是心痛。

　　“下了几日的雨，这花都不好了！”她声音极小，在沥沥的雨声中并不清晰。

　　沈风眠心里揣着事儿，自然也是没听清。

　　只是回过头说了一句：“这时候雨下的急了，我们快些走。”

　　“是，皇后娘娘！”

　　暖春有些不明白，皇后娘娘明明可以坐轿撵去勤政殿，可她却并不常坐，无论天晴还是下雨，下雪，都喜欢自己走着去。

　　“这些年，乾宁殿那位可还好？”沈风眠突然开口，隔着蒙蒙雨汽，有些不真切。

　　暖春抬起头，看向还等着她回答的皇后娘娘，才确定皇后娘娘刚刚的确是问出了这句话。

　　“许奉仪这些年被禁足殿中，无诏不得出，可她还是有奉仪的位份，所以日子过得并不艰难。”

　　哦！看来的确是日子过得不艰难的缘故，竟还是叫她把手伸到了乾宁殿之外的地方。

　　沈风眠一路走来，裙摆上难免浸了雨，该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勤政殿外的宫女看到，拿了柔软的棉布过来细细替沈风眠擦净。

　　暖春替她解下大氅，为她推开了殿门。

　　勤政殿中，铜制镂空的熏炉中散出清烟袅袅，温润隽永的清香充斥着整个殿内，赵縕华身上就是这个味道，想来是常在殿中，所以沾染上的。

　　沈风眠心里这般想着，轻声往里走。

　　殿中有些安静，往日翻阅奏折的窸窣声都不曾听到，只有隔着紧闭的门窗，隐隐约约可听得见飞檐上渐渐变得缓而慢的“滴答，滴答”落雨声。

　　等她走到里间，才明白殿中为何如此安静了。

　　赵縕华斜斜地坐在桌案前，右手臂撑起，支倚着额头，原来是睡着了！坐手边是合起的奏折，大概是已经批阅完的，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竟是许重锦的请辞表奏。

　　他占着中书令的位置这么多年，如今竟辞官了！

　　沈风眠没时间细想，只是往前走了几步，慢慢至赵縕华身旁，拿了一旁的波斯进贡来的绒毯搭到他背上。

　　殿中安静的气氛酝出几分温柔静好的味道，沈风眠微微抿了嘴角，屏了呼吸凑到赵縕华脸颊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