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四月初六，一个在盛春时节再寻常不过的日子，和风畅畅，天色清朗。

　　却又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宫墙飞檐，悬梁斗拱，有红缎猎猎；腰廊玉杆，雕花门柩，有红绣花球。

　　自太极殿正门前，一条朱红色的毡毯一路延伸，平铺在汉白玉阶之上。一片灼灼中，阶下正中行叩拜大礼的少女犹为显眼，一袭朱红霞帔，凤冠熠熠，云鬓花容，敛眉垂眸，有额前流苏摇曳，遮住了她面上的神色。

　　沈风眠站在太极殿前，定定着看着阶下的赵芮曦，她额上的凤纹喜帕朱红耀眼，是尚衣局连日赶制出来的，并不是沈风眠亲手绣的那一块。想来她还是恨自己的，若不是她相劝，赵芮曦也不会远嫁他国。

　　这世上，哪里有她这样狠心的母亲呢？

　　喉头苦涩，鼻头微酸，赵芮曦的送亲仪仗背身远去之时，她微红的眼里还是绷不住，流下一行泪来。

　　心口绞痛地难以呼吸之时，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腰间有手臂扶上，她收了收情绪，转头回望：“陛下！”

　　赵縕华的眼里也有痛色，只是朝臣面前，太极殿之前，他不能失了帝王仪态。

　　“臣妾想在这儿多站一会儿，陛下要一起吗？”

　　一片耀眼深红之中，阶下是开始陆陆续续退去的朝臣，后宫妃嫔也接连行礼告退。

　　几刻钟之后，周遭闪过一丝异样，赵縕华挑了挑眉梢，握紧了沈风眠的手。

　　一排排戎戎长枪自太极殿两侧而出，寒光霍霍，将赵縕华和沈风眠团团围住，阶下有披坚执锐的兵士从四面八方涌来，一时将太极殿围的水泄不通。

　　“微臣参见陛下。”有阴沉的声音响起，阶下的兵士纷纷隔开，腾出一条两人宽的道来，方才说话之人从远处走来，是北衙六军的副统帅，也是淑妃的亲弟弟李瑜。

　　他拖着沾满血腥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到玉阶之下，将左手血淋淋的头颅随手掷在地上，有大胆的人近前看，是北衙六军的统帅于逸，他已杀了统帅，那也就意味着守卫宫城的三万禁军都落入他手了。

　　李瑜挥了挥手，不远处有兵士推搡着刚刚离去的朝臣，这些朝臣，还未出宫城，就被他控制了。

　　事情到这一步，谁都看的明了了。

　　李瑜仰起头，眉间尽是阴鹜：“沈皇后结党营私，为巩固权位不择手段，残害后宫妃嫔，打压忠良朝臣，妄图插手国事，介入军政，将大辰天下搅得天翻地覆，如此妇人，实在不宜留在陛下身边。”

　　“听你的意思，是要清君侧？”赵縕华面色未改，天子之气凌然。

　　“当然，我们李家是忠义之府，自然做这一切是为了保陛下身边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