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莫羡三春桃与李（一）

长安城开始落雪的时候，父皇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我奉皇后娘娘懿旨入宫侍疾。

　　那时候我已出嫁，按着父皇之意在李家好好做一个贤妻孝妇，并不常入宫。就连夏秋之时父皇病的极为凶险的时候，我也只入宫探望过几次。

　　此番皇后娘娘却突然宣我入宫侍疾，我饶是再愚笨，也知道父皇是何情形了。

　　勤政殿的炭炉烧的很旺，暖红色的炭火隐隐约约地从雕花铜壁里窜出来，窜的殿中暖和的太过灼烈，太过沉闷。

　　我想开口让宫人们将炭火的势头拨小一点，但转而一想，还是止住了。父皇病了，又是这霜雪之天，当然会比旁人更怕冷。

　　不知怎的，我鼻头突然有些发酸，我记得以前每每初入冬之时，其他宫殿都开始陆陆续续地烧起炭炉，父皇这里却还是只烧了地龙。父皇年少时也常习武射箭，所以身子强健，并不畏寒。

　　而如今，他也只是刚过不惑之年，应该正是春秋鼎盛之年，怎么就突然这么畏寒，病的如此严重了呢？

　　“公主，陛下醒了！”坐了片刻，有宫女捧上汤药，示意我上前服侍父皇喝药。

　　“好！”我站起身，理了理因坐了片刻而有些褶皱的衣裳，才接过汤药往里面去。

　　已有宫女掀开明黄色的帘幔，用金钩挂住，视野骤然开阔，父皇仰躺在床上，不大有精神。

　　“父皇，喝药吧！”我慢慢走上前，隔得近了，才看见父皇原本就如玉般的面庞愈发雪白，一种久病缠绵，没有气色的雪白。

　　父皇微微睁开眼睛，有些恍惚迷离，喉头嗫嚅几下，慢慢出声：“芮曦……”

　　我心里一震，脑子轰隆炸开，我是赵芮菀，不是赵芮曦。可我的父皇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只有赵芮曦，那个出身尊贵的嫡公主，那个自小娇宠，张扬明媚的长乐公主。

　　“父皇，我是芮菀，”我搁下汤药，慢慢扶起父皇，一遍一遍提醒他：“我不是长乐公主，我是芮菀，不是芮曦。”

　　已醒片刻，父皇慢慢神思清明，眼里渐渐聚了光，不再恍惚。在我的提醒下，他也终于明白了，我终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赵芮曦。

　　“芮菀！”他微微挤出笑容，有些吃力。

　　父皇刚睡醒，精神尚算好，喝过汤药后，靠在榻上也同我说起话来。

　　可问起我嫁了人是否还适应时，不待我回答，他又兀地叹了口气，眼里有浓浓的哀伤。

　　我知道，他又想起赵芮曦了，赵芮曦也嫁了人，而且还是远嫁他国。这两年，父皇始终挂念着她。

　　可挂念又如何？她还是远在于阗，有生之年恐怕再难回返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