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纸上谈兵

少顷，侍卫搬来作战图，在堂前铺开，郗谢二人坐一端，狐狸坐另一端，郡守则在一旁观战。

　　郗、谢率先发难：“郡中现有兵卒三万人。以五千人为左路，五千人为右路，余下两万人为中路，分三路夹击南伊郡，此城必下。”

　　狐狸笑道：“南伊郡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只消以两千人据守左路塔城，两千人据守右路塔城，你两翼人马只恐三月内不能行进，我再在中路布置口袋之势，引你中路长驱直入，再在关隘将其截断，届时你两翼人马不能照应，后续粮草又被阻截，我只需五千人马，便可叫你全军覆灭。”

　　谢长儒道：“如此，我便将中路两万人马一分为二，一路断你后方粮草补给，一路在前方堵截，从四面将南伊郡围成铁桶，待城中弹尽粮绝人困马乏，不愁不降。”

　　狐狸道：“南伊郡地势高耸，你四路人马皆驻扎于低洼之处，届时我在城中修通渠，引滽水和伊水灌你的军营，你军不战自溃也。”

　　郗英冷笑道：“阁下效仿赵襄子灭智伯，我就效仿孟明视伐晋，在出征前烧掉城中粮草和辎重，三万人全力攻中路地势平坦处。将士们知道背水一战，必然破釜沉舟全力攻城。”

　　狐狸笑道：“设若如此，我便趁你全力攻城之际，率一路兵马从后方围困滽州郡，届时城中已无粮草辎重，又无重兵把守，不出三日城门必破，此乃孙膑‘围魏救赵’之计也。”

　　小谢眼看他三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只听得一头雾水，暗想道：狐狸胸中倒也有些丘壑，比那些什么都不懂还骄矜自夸的人，还是强上一些。

　　狐狸与郗谢二人论战十几个回合，无论郗谢如何排兵布阵，狐狸始终技高一筹，直说的郗谢二人哑口无言。见对手再无一辞，狐狸起身作了个揖，微微一笑：“承让。”又对郡守道：“郡君不要见怪。不过依在下之见，如今起兵，似乎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贸贸然出师，事败身死，并非儿戏。”

　　郡守听了，默然无言。郗英见郡守被狐狸一番劝说，似有退缩之意，便道：“你的诡计虽可暂时拒敌，却有一个重要前提，那就是南伊郡在我们起兵前已有充足的防备。可是据我所知，南伊郡守昏聩无能，根本不懂防御之术，我们现今挥师南下，出其不意，必然成功。况我兄弟二人自幼学习方术，能召唤雷霆风雨，不出两日，便可破其城池。”

　　谢长儒也在旁附和：“郡君不必多虑，只须依我二人之计，大事唾手可成矣！”

　　郡守听了，犹豫不决，思忖半日，道：“今日暂且作罢，明日再议吧。”又问狐狸：“不知先生现居何处？”

　　狐狸道：“旅居客寄之人，以天地为穹庐罢了。”

　　郡守听了，便道：“先生若不嫌弃，今夜且在我这里安歇，明日再筹谋大计。”狐狸也不推辞，便与小谢一同在郡府衙门住下。

　　至傍晚时分，郡守又命人来请狐狸赴宴，狐狸推说头痛，只叫人将饭菜送至房中。用毕晚膳，郡守又命人送了五十两黄金到狐狸房中。狐狸也照单全收。

　　小谢待人走了，悄问狐狸道：“你真要帮那郡守起兵造反啊？”

　　狐狸摇头道：“当然不是。”

　　小谢又问：“那你怎么还收他金子？”

　　狐狸满不在意：“他送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又不让我去偷，又不让别人送我，叫我喝西北风吗？眼下我正有一件大事缺钱使，他送了来给我，正合我意。况且起兵造反关系身家性命，我此时若不收他钱，他必定怀疑我有二心，说不定先动手结果了我们，倒不如收下，好叫他安心。”

　　小谢又问：“万一那郡守真要攻打南伊郡，该怎么办呢？我们要不要先去给南伊郡报个信？你白天不是还说，一旦打起仗来，吃苦的都是老百姓么？”

　　狐狸道：“通风报信也没用，你没看那郡守和两个狗头军师虎视眈眈，此时再作防备也来不及了，只有想办法掐灭郡守的野心，阻止他起兵，才是正理。我今日与那两个狗头军师论战许久，嘴巴都说干了，正是效仿墨子与公输班论战以阻楚王伐宋。”

　　小谢听他报出一连串不知所谓的人名，如坠云端。狐狸见她一脸茫然，鄙夷道：“没事儿多读读书！人笨还不知道多读书，死了也是笨死的。”

　　小谢自家贫，自然没念过书，听狐狸这么一说，不觉羞愧，低着头不发一语。

　　狐狸笑道：“你未免也太爱生气了，我不过随口说说，当什么真呢。常言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读书也罢。”

　　小谢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怪自己无知，什么都不懂。”

　　狐狸道：“不懂也好。女人一旦有了点小才，就容易生出傲气，眼高于顶，这也瞧不上，那也瞧不上，不是挑剔男人书读得不好，就是挑剔男人长相丑陋，好像天底下的男人都配不上她似的，这也是十分可厌的。”

　　小谢道：“唉，女人书读的少了，又嫌太笨，书读的多了，又嫌太傲，也是很难伺候了。”

　　狐狸笑道：“那可不是么，这才是中庸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