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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错忆当时念奴娇

  琴筝奏起,如山涧泉鸣,似环铃佩响。翻腕后一个灵巧甩袖,我随着其他女子一道作踏水状踩着乐声步入台中央。

  应和着曲子前半段的和缓节奏,每个旋身和扭腰都极尽轻柔,我半垂着的眼里含着七分懵懂三分羞怯,演绎的是少女初时的纯真与娇羞。

  随着曲子逐渐欢悦,回转、抬手、勾足轻点,每个动作衔接的皆是利落干脆,眉眼间亦逐渐显现出少女的明媚灵动。

  待到曲子奏到后头,渐渐蕴生出少女情事的意味。我望着台前坐着的帝灏与旁的评审,心中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天青色衣袍、时常将我护在身后的男子。于是侧腰回首、一举一动都染上些不自觉的柔媚,含笑的眸子里暗藏着仰慕与婉转的欲说还休。

  乐声终于落到最后一节时,所有人都做着最后的侧身连转,飞速旋转的裙摆随风卷起,覆在面上的轻纱似掀非掀。

  终于曲声尽,人影歇,我应声稳稳定住身形,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右手第二的女子是谁?”

  “这支舞我仿若只瞧见了一个灵动的娇俏少女混入了舞队里头。纵然这么多人,我却只一心循着她看。这女子的舞当真厉害。”

  “嘶,今日这《念奴娇》,比起花神,我倒是更喜爱这一支舞……”

  “这身韵神韵皆是一流啊,往日竟不知还有这般出彩的人物?看来花族羽族里头当真是藏龙卧虎。”

  “这一双眼睛当真生得好,不知相貌究竟长得如何?”

  “我觉着应当也差不离罢?”

  我立在队伍里,站定等着帝灏和其余的上神作评,因害怕帝灏将我认出来,遂只好半垂着头。耳旁皆是那些个围观的天神在窃窃私语——我知我这第一场许是赢了。

  果不其然,这一场我被判了一甲。立在我身旁的姑娘很是艳羡,一直悄悄往我身上瞥,大抵亦是好奇我究竟是谁。我不骄不躁依旧安静垂首,只是这些天神的私语不止,且愈发显露他们的八卦之心——

  “唉,你说天君会不会……?”

  “这不还有一场比试呢么?待看看这第二轮再说。”

  “这第二场是自己选舞,比起这少女模样,花神更适宜明艳四方的舞,届时可就不是方才那般水平了,要想胜过她可就无法讨巧了。”

  ……

  我得了评判随着队伍离台,旁人的这些个窃语却叫我心中却更加笃定:若《念奴娇》能赢,那我的上古战舞更没有可能会输给华嫆。

  一路行至殿外,方才还拘束着的端庄女子们皆脚下生风,着急去换下一场的舞衣,尽管方才我那支舞引得不少关注,眼下倒也无人有心思继续盯着我,我便寻着机会溜去寻候在角落里等着的秋洗。

  “姑姑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儿?”

  忽然身后响起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却叫我此时瞬间僵住了身子。

  帝灏从后头缓步走近,数万年来都波澜不惊的语调里终于带上了些起伏:“未料姑姑竟是会跳舞的,方才那一舞当真惊艳了众神。”

  我思索着此时再当做他叫住的不是我而后拔腿开溜是否还来得及,帝灏这小子却很不讲究地径自绕到我身前摘下了我的面纱。

  “……”我无语了片刻,旋即挂上假笑,“天君谬赞了。”

  “这赞倒不是谬赞,”帝灏将摘下的面纱塞回我手里,“只是姑姑这回是何意思?难道不曾听闻流言说这回的比试乃是为了选妃?”

  “呵呵,是么?”

  “无论是与不是……这比试,皆与姑姑不相干。第二场姑姑便不必再上了,还是领着秋洗回姑姑的彤苑去罢。”

  帝灏瞥了一眼角落,秋洗便战战兢兢从里头挪了出来,对着帝灏快速行了一礼。

  我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秋洗一眼,不甘地向帝灏道:“我不过想赢上华嫆一回,为何不行?”

  “往后,本君定然会另找机会给姑姑。今日这场比试,却是早就言明须为花族羽族之女,姑姑是哪一族?”

  我知帝灏他的主意向来无人能改,再与他掰扯也无用,便颓丧地将面纱掷在地上,领着秋洗扭头便走。

  “小洗,你去同妹姜说,让她去玉山传话给战夜,便说‘魔君选妃在即,天君召花族羽族上音殿比试舞艺,花神恐又将摘得第一’。”

  “是。”

  *

  毫无悬念的,上音殿那场比试最终赢得魁首的是花神华嫆。

  只是叫众神失望的是赢得《念奴娇》那支舞的女子竟然放弃参与了这第二轮。甚至连华嫆都似有些不愉:不知从何处来了如此一个善舞的女子,第二场却未能正经比试一番,这不战而胜的结果叫她委实有些憋屈。

  秋洗将这消息说与我时,我却没有半分心思去听。

  这华嫆赢得比试,说明起舞艺高超,又兼之容貌术法皆极为出色,这便都成了帝灏命华嫆前去魔界做内应的理由。

  不知妹姜这消息递到玉山了没有,亦不知战夜会因此多么伤神。

  “姑姑!战夜回来了!”妹姜一路疾跑冲进彤苑,拽住我的胳膊猛一个疾停。

  我立时焦急起身:“他可有说些什么?是去见你哥了么?”虽知他并非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我却仍旧担心他会否去找帝灏争辩华嫆之事。

  妹姜一阵摇头:“他径自去寻了华嫆。”

  我长出一口气坐下。他到底还是天族的战神,关乎天族安危之事,他没有因自己的儿女情长去与帝灏争执抑或求情。

  妹姜甚是不解地拧眉:“瞧得出来……战夜他很是有些不高兴。可即便华嫆得了这比试的第一又如何?我哥又不会纳她做天妃,委实不知他在紧张些什么。”

  你哥自然不会纳她做天妃,你哥是要将花神送去做魔妃。可惜这话我亦不能告诉她,妹姜这般性子看看她的断袖文也就罢了,再要操心这些事情着实为难她的脑子。

  我思索了一番,道:“你先回去罢,我去看看他。”

  “可是,战夜去寻华嫆了呀?姑姑你……”

  “我去他的玄清宫候着。”

  妹姜欲言又止,颇有些担忧地瞧着我,最终叹了口气甩袖走了。

  秋洗见我起身便要随我一起走,却被我拦下:“你也别跟着了,我想同他单独说些话。”

  “姑姑,战神心里全是花神,您还有什么好同他说的?”秋洗气闷道。

  我瞧着她冷着面色不言语,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狠狠跺脚,转身装作忙碌的样子去替我收拾打扫内屋。

  撇下了所有人,我独自行至玄清宫,亦不敲门,只是安静坐在门口等着战夜回来。

  没等上多久,战夜满身落寞地迎面走来,面上的颓色替代了他往日的温润正气。瞧见我坐于门口,他顿了顿步子,许久方才开口道:“姑姑为何在此?”

  我定定愣在原地。这声疏远的“姑姑”叫我一阵恍惚,仿若前几日在戮北着急唤我“阿朱”的另有其人。

  “阿夜……”

  “若是有话要说,不如进来说罢。”

  言罢,他走在前头领着我进了玄清宫。闻声前来候着的亓笙刚要开口,便被战夜一个手势打发走了,只留我二人立在他院中的亭子里头。

  “景焱大抵与你说了天君的打算罢。”

  “……是。”

  他侧身低头未看我,又道:“嫆儿日前寻不见我,听说最后去彤苑找了你。”

  “是。”

  他忽而抬眸盯着我,眼里情绪难辨:“那姑姑为何不曾派人来告诉我?”

  我失笑,原来有一日我也要这般难堪地竭力去解释。

  “你伤势未愈,回了天宫若被旁人知晓恐怕会生出麻烦……”

  “是这样么?”战夜又挂起温润的笑,“我还以为,姑姑是因私有意不说的。”

  我攥紧了手,诧异地看着面前这人。

  我以为,这十万年来的情愫他是半点不知,故而从来无心回应我。可从未料到,他竟在此时为了另一人几近挑破,叫我落得满身狼狈。

  “……华嫆是这么同你说的?”

  “嫆儿从来不曾议论过旁人,就连来寻过你一事亦是她的侍女同我提起的。”

  我忽觉自己很是可笑。我究竟是何来的信心自己占了天宫与挚友这两条?原来在华嫆面前,我于他不过是个“旁人”罢了。

  我尽管不爱做无用功的辩驳,却更厌恶毫不做声揽下过错。

  “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未命人立时去给你递消息,一是担忧你的伤势,二是觉着你即便回来也无法改变帝灏的主意。本想着能将比试搅浑,拖到你回来时你再与华嫆去商议,只是未能成功罢了。”

  我见战夜未有言语,亦不想再去猜测他是否信我,转身便快步往我的彤苑走回去。

  “姑姑,您回来了?”秋洗迎上来,瞧见我面色有异,紧张地跟在我身后,“怎么了?战神说什么了?”

  “我有些累,都出去。”

  将所有人都挡在外头,我隐忍了一路的酸涩终于再也压不住。我闷头扎进被子里,蜷缩着抱紧身子,眼里汹涌的泪水瞬间泄了出来。

  我想,这一场暗恋的情事。我当真累了。

战夜同学成功把自己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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