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舞衣不称旧舞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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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獲如兽角和碎霜花，凭借着沉央这一手医术，澜渊的伤势自然逐渐转好。战夜本想先行回天宫，只是他虽说无碍，到底还是伤势不轻，不过是他景焱从沉央那儿得知后自是不肯让他走。
而我的伤经过尹玉的医治早便好得差不离了，用上沉央的膏药，这几日连疤痕都几近全消了。我盘算着离了天宫委实有好些日子了，再不回去恐怕妹姜亦是要着急，帝灏身为天君就算再忙，恐怕也要发现我们几个不见了的事儿了。
于是我便决定再去探看一下已经醒转的澜渊，而后就回天宫去。
我在屋外叩了叩门，里间的澜衣应声端了药碗出来，这几日澜渊的伤势好转，小丫头脸上的笑意亦是更浓：“姑姑是来寻我哥哥么？他刚用了药，我正要将碗送出去，姑姑进屋和哥哥慢慢聊罢。”
我点头应了声“好”便进到屋内，澜渊见我进来便要起身：“姑姑怎来了？”
我连忙拦着他，让他重新坐靠在床头：“见我还要起身？阿渊同我这般见怪么？前些时候怕人来人往分你心神，只让小青鸟儿和沉央照看你，听闻你好转了我便来瞧瞧。你这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澜渊神色一顿，随后笑道：“澜衣应当和姑姑讲过，这件事澜渊不可说。姑姑还是莫要难为我了罢？”
澜渊对我一向说不来谎，他不说，我亦是有法子求证我的猜测——
“莫非这事儿，是天君给的密令，所以不可说？”
果然，澜渊嘴角的笑意瞬时一僵。
我便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八九不离十，追问道：“沉央说这伤乃是因魔族所伤，附了魔气，故而难治……我想，莫非阿渊听从天君的话，是去人界走了一遭？”
澜渊立时敛了笑意，十分专注地盯着我，许久后方道：“姑姑……何出此言？”
我收了再逗他的意思，随意道：“这般紧张作甚？你什么都没有同我讲，我不过是听闻了些醉酒的天神胡侃聊了几句，传闻天君派了个人去捉那魔族惑使罢了。”
“姑姑慎言。”
“好了好了，我又不会往外再去说。想来那两个天神酒醒了想来亦是不敢再往外传的。不过往后不仅天宫里要管得紧，仙界那里也要让他们那个仙尊再管得紧些，这些话头可都是从那里听来的。”
眼下只是传回了天宫叫我给听到了，谁知是否会传去别的地方，譬如说人界，再传去妖界或是魔界？若是什么都叫旁人知晓了，战夜与魔君这仗还怎么打？
我见澜渊低头不语，心想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就看澜渊把话带给帝灏了：“你的伤势既已好转，我便先回天宫去了，你往后还是多加小心，少让小青鸟儿急红眼。”
澜渊点头，神色终于又恢复了正常：“让姑姑劳心。”
我辞了澜渊出来，撞上景焱拉着脸候在门口：“好容易劝下了战夜，你怎的又要跑？”
我不甚雅观地白了他一眼：“阿夜那是伤势未愈，我又无甚大碍，何必留下？离了天宫这么久，你倒是不担心天宫里的众人生疑？”
景焱拽着我袖子：“那……我同你一道回去！”
我扯开他的手，将这只突然黏人的烧鸡往回推：“我回个天宫又不是再闯一次戮北，你跟着我作甚？你信不信你前脚跟我跑了，后脚战夜就能带着伤跑回天宫。我看你还是在这儿押着他好好疗伤，免得将战神受伤的事儿传回天宫闹得众神惶恐。”
景焱闻言讪讪作罢，我才终于脱身回了天宫。
一进彤苑，秋洗就立时迎了上来：“姑姑您可算回来了！”
我颔首往里走着：“这几日可有人来寻我？”
“除了长公主时常来看看你是否回来，倒没有旁的人了。”
我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伸手端了茶盏牛饮般灌了一盏：“那天宫可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秋洗十分顺手体贴地又将茶水满上，端来瓜子和吐皮的痰盂，而后才站直清了清嗓子：“这几日天宫与青丘狐族往来似是更频繁了一些，听闻天君派了不少人前去青丘木氏，不知到底是否事关……唔唔……的终生大事。”
我看懂了秋洗使给我的眼色。
莫非帝灏那小子要与青丘结亲这事是真的了？只是这当口上要成婚，难不成是想拉拢狐族一道对抗魔族？
嘶——此举，可以，但是不必。
毕竟魔族将整个天族都放在了对立处，但凡身为天族总是要为这神魔之战出力的，帝灏那小子应当不至于要出卖色相来如此拉拢罢？
可如若并非为了拉拢，这个节骨眼上，他应当不会这般着急婚事罢，毕竟我委实没有瞧出来，他究竟是对哪个女天神动了他九万年来都未曾动过的情。
未及我想明白，秋洗接着又道：“嗯……还有便是，花族和羽族最近亦是有些热闹，听闻有不少姿容姣好的女子都被送来了天宫，似是过几日有一场比试，要挑些个出色的随花神一同排一支舞。”
跳舞？
我是愈发闹不明白最近天宫里的这些动静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一会儿是青丘狐族，一会儿是花族和羽族，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若说这二者之间有何关联——
是了。这三族，都是容貌妍丽、能歌善舞的。
帝灏这小子，莫不是要公开选妃？！
“姑姑，花神大人求见。”
正在我惊讶出神的时候，忽而外头的宫娥传话禀报。只是这来者倒叫我很是惊讶——
“花神？”我顿了顿，“让花神进来罢。小洗，去备好茶。”
华嫆应声而入，依旧是一身鹅黄色衣衫，配着绣了彩蝶的百迭裙，容色端庄却掩不住面貌生来就浓艳的华美：“不必劳烦。我不过有几句话，想寻离朱后神私下说罢了。”
我半垂了眼，示意秋洗直接领着宫娥们退下。又请华嫆坐下，她却是不理。
按理说，让来人站着，自个儿坐着，是对来者的轻视，坐着的方才是傲慢的那个。可华嫆一身风华站在我面前，我却只觉得自己是那个被轻视的人。
“我寻了战神，却未寻见。前去羽神那处找，也未见人。无法，便只好来打扰离朱后神了。”华嫆状似谦恭地行了一礼，“不知后神可见过战神？”
我心道明明是郎情妾意的一对神侣，何必一口一个“战神”故作生疏，面上却仍旧浅笑着装蒜：“是么？战神和羽神都不在？”
华嫆抬眼定定看着我，勾人的双眼此刻却隐含着几分凌厉，随后曼声道：“后神也不知晓么？那便罢了。不过……后神可否听说，魔族寻回惑使的消息已经六界都传开了？”
我讶然抬头。
华嫆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魔君寻回惑使，魔族实力大增，全族上下都很是高兴，为此还特意宣布魔君将提前开始选妃。”
我立时明白了。
这天宫的确是要选妃，只不过选的并非天妃，而是魔妃。如若景焱说得不错，帝灏应当是属意让华嫆去魔界参与选妃做这个内应的。只是恐怕直接派华嫆去，会伤了战夜的心，故而在这天宫以排舞的名头召集了各族出色的女子，从中挑选一位前去魔界。
只不过，这天上，除非是青丘的九尾狐，恐怕鲜少有人能比华嫆更加貌美且法力高深的了。
华嫆此番来同我说这些，恐怕是想我让转达给战夜。可我不知她想让战夜知道后，做些什么呢？如此一个将守护天宫放在首位的人，除了自己心中煎熬，难道又能去同帝灏说他反对不成？何况，此时的他伤势未愈，更不该操心这些。
但，战夜他，应当是不希望去的人是华嫆。
“华嫆要说的已说完，就先告辞了。”
我见着华嫆摇曳而去，心里翻腾苦思了许久，终于长出一口气，将秋洗唤了进来：“那场比试，具体是什么时候？”
“姑姑？”秋洗一愣，“三日后罢……”
“将我那身绛珠霓裳找出来罢。”
秋洗满脸讶异：“姑姑？您不是说把它烧了，再也不穿了吗？”
我撇嘴斜睨她：“难道你当真烧了？”
“这么好看的衣裳我哪儿舍得烧啊！可是姑姑，你不是说，你往后再也不穿、再也不跳了么？”
“小洗，我还是觉着，你安安静静不说话的模样最好看。”姑姑我这情路已然这么坎坷，有些事情就莫要再拆穿罢？
是，我亦是会跳舞。
自从得了上古战舞的图谱后，为了给战夜跳上这支战舞，我费劲了心力偷偷苦练。只是尚未来得及真正跳给他看，他就已倾倒于华嫆的舞姿。
自那以后，我便再也不提跳舞之事，更是将我特意绘出来让秋洗做的舞衣给扔了，命她直接一把火烧了了事。
论相貌，恐怕我的确不及华嫆，可若是论舞姿，我素来自信，我不比她差。
如若一定是要从这场比试中挑选送去魔界的人选，那我便偷偷蒙面混进去，要是我赢了，万一就选我去了呢？反正我已去过一回魔界，还得了不少宝贝回来，再去一回我亦是不怕。
纵然众神皆知我术法不济，可这一点，我亦不是没有办法。倘若真要我去魔界做这个内应，我相信我亦能做好。
我想，我不过是为了天族，为了大义。才不是因为战夜舍不得他的华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