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夜雨独行

他们似乎迷失了方向。

　　漆黑的夜空下林德和爱丝莉尔在空旷的荒原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周围一片寂寥，只有烈风中砂石翻飞的响动，远处的雅丹就如黑色的魔鬼一样张牙舞爪，摆出各种诡异的姿势，等待着不明就里的旅人前往。

　　夜空中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其间一阵白光猛然闪动了几下，将地面照得惨白。而零星的雨滴此时也不合时宜的滴落在少女的面庞上。

　　爱丝莉尔抬头望了望积云密布的夜空，俏丽的脸庞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真是少见，卡瓦德荒原鲜有降雨的时候，这还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头一次碰到。”爱丝莉尔说。

　　林德也感觉到了雨滴落在身上，他也抬头望了望天，更多晶莹的雨滴正密集地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他随手摸了一把，冰冷雨水的滋润让少年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我估计这场雨会下一阵子，或许这会是一场大雨，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躲一躲。”林德说。

　　“躲一躲？就在这里？”少女疑惑道。

　　林德指了指他们的左前方，对坐在身前的少说：“爱丝莉尔，我说的是那里。”

　　爱丝莉尔顺着林德手指的方向望去，云层中的闪电又一次被点亮并伴随着一声惊天闷响，将苍茫的大地映得惨白。

　　“你说的是……那片魔鬼城？”

　　少女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个词来。那是一片形态奇异的雅丹地貌群，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神奇的景色。

　　但不知为什么，这片诡异的自然奇观却让爱丝丽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林德，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少女扭头向坐在身后的少年轻声问道。

　　“恐怕没有别的选择了。”林德说道，“看这情形，只怕雨会越下越大，眼下只有那里可能有地方可以避雨。如果继续冒雨前进的话，只怕不光马儿不乐意，咱俩也会被淋出病来。”

　　“可是.......”爱丝莉尔欲言又止，她想把自己的预感告诉林德，但她的预感似乎从来没有成真过。

　　“可是什么？”林德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少女轻声答道，她抬眼望了望天。

　　这时的雨较之之前已经下大了许多，银白色的珠帘渐渐连成了万道白线。而前方连绵不断的黑色雅丹看上去就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石像鬼，这让少女的心又收紧了许多。

　　“爱丝莉尔，放宽心，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事的！”林德温柔地说。

　　你要保护我？爱丝莉尔的心里一种奇妙的感觉开始荡漾。少年的温柔让她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温暖，她那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林德又拍了拍胯下的坐骑：“好孩子，带我们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好去处。”

　　马儿似乎听懂了一般，它打着嚏喷嘶叫了两声，迈开前蹄向着林德指引的方向走去。

　　走进去才知道这片嶙峋的怪石阵宽广而幽深，让人看不到边界。

　　马背上的两人行走在其中犹如漫步在无数形态各异的黑色巨人之间，处于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敬畏，两人一时居然都不敢大口呼吸。

　　行进中的林德不停地观察着两侧高大陡峭的巨大砂岩，他一直想要找到一处可以避风避雨的场所。

　　但在其中走得久了，林德渐渐明白如此地貌，那种理想的场所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

　　而眼前的雨越下越大，犹如瓢泼一般，纷乱的雨滴慢慢遮蔽了两个迷路人的双眼，即使闪电不时将地面照亮，他们眼前也只有白亮的一片，顶多可以窥见那变幻莫测的黑色的雅丹巨岩。

　　如此境况让林德感到有些泄气，也让他明白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巨大差距。前路漫漫而足下艰难。

　　爱丝莉尔会怎么想？林德不觉间望向了坐在身前的贵族少女。

　　这时候的她正默默地低着头，随着坐骑的行走而来回颠簸着，她看上去似乎没太有什么精神，原本柔顺的发梢都浸满了水黏在身后。

　　少女的沉默让林德心里有些着了慌，走进这片迷宫般的石头鬼城本来就是他的主意，而长时间的找不到落脚点让他心里有些难堪，之前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对方。

　　他很害怕少女会在意这些，她会不会嘲笑自己的无能，会不会冲自己破口大骂。贵族的挑剔与骄傲林德是有所耳闻的，这无形中让他的情绪变得忐忑了起来。

　　“林德。”爱丝丽尔轻声说，在大雨声中她的声音细得像一缕丝线一般。

　　“爱丝莉尔，你在叫我吗？请相信我……我相信我们会很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很快就会......”林德此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他的心突突直跳。

　　“林德.....你的心跳得好快，我都能听到了。”少女依旧低着头，她的声音温和而轻柔，“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怪我，这样一位贵族大小姐居然没有向自己发脾气。

　　之前爱丝莉尔大小姐的做派同时也在林德的脑海中浮现。

　　这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林德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是感动还是什么其他的，他恐怕自己都说不清楚。

　　说起贵族做派，林德不觉间想起了过去的一个场景，那还是在罗伦镇的时候。

　　那座通往镇外的石桥上，衣着华贵的领主家的少爷正站在桥中央，身旁是他那辆华丽的包厢马车，这辆马车停在这里阻挡了石桥两侧的交通，而此刻的石桥两侧停满了要出入镇子的其他车辆。眼神呆滞的人们默默地望着石桥，没人敢出来宣泄不满，更没有人敢去问清事情的原因。而那贵族少爷则沾沾自喜地环视着道路两端的人们，后来有人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一位过桥的老者打断了领主家少爷过桥时的节奏，车夫因发现老者而放慢了车速，而就在这个当口华丽马车内贵族少爷手中的水晶杯中的葡萄酒剧烈摇晃了一下，一滴酒水飞溅到他的脸上。此时停车，第一是彰显贵族家的威仪，第二是惩治车夫和老人。

　　林德曾经疑惑地问过父亲，但父亲的回答只有一句，就那一句也展现出作为平民的无奈：贵族就是贵族，无论何时他们都是高人一等，平民就是平民，无论何时都会任贵族摆布。

　　想到这里，林德的嘴不知不觉间呢喃道：“贵族跟贵族也不一样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很快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林德，你在说什么？”

　　身前的少女突然低声问道，这打乱了少年的思绪，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没说什么......”林德有些心虚。

　　“林德，贵族与贵族也是不一样的，奥拉斯坦家族有着光荣的历史，家族的成员明白身位这个家族成员的使命，它是瓦兰利亚王国精神力量的体现，从来不会玷污那面飘扬的鹰鹫战旗的一角。”

　　爱丝莉尔的话是那么轻柔，但也充满了力量。

　　林德吃惊地望着身前的贵族小姐，而这位小姐依旧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坐在那儿。

　　两人都沉默了，雨依旧入注地下着，耳边依旧是风雨和马蹄声奏响的合唱曲。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思绪都各自飞扬，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座残破的黑色巨型建筑。

　　闪电及时的划空而过，将它映得惨白。

　　“林德，你快看，前面......前面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