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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被人接纳

在选择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时,木沙犹豫半晌,终是把阿龙给她买的那一套放到了枕头边。

  王丹和王聪骑着自行车如约而至。王聪作为男生,自告奋勇地接过木沙的凳子,卡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木沙怕不稳固,找来一截布条绑好。

  告别了父母,他们便来到路上。

  这条路木沙走过几次,却没有一次真正地从家门口走到校门口。

  那个曾经刻意避开的学校,木沙也去过一次。正赶上微机课,以前的同学为她借了鞋套,把她拉进微机教室。这位同学却没有让开她的座位,反而是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女生,脸上带着羡慕和怯惧,硬是站到一边,把座位让给了木沙。

  这让木沙心下不是滋味,既惶恐,又不安。好像她这个在城里上学的学生理应受到优待似的。又好像她在城里上学,所得超多,使她可以在这些镇里上学的同学面前显摆。

  实际上,在电脑方面,她想说自己“一窍不通”,可作为一个歇后语,前面却是七窍通了六窍。可见,这样说自己是不妥的。该说自己诸窍不通才是。非但不通,在这方面,自己更像一个小小的铁坨子,通窍也叫她难以预想。

  现在,她就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而且还是降级的一员,再而且,还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木沙一时难以想象自己要如何面对他们,如何融入他们。

  所幸,事到临头,再不必费心想象。

  王丹的同桌已经空出,木沙把凳子往桌边一放,她便在这个班级里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至于陌生,自己是早已经历了更广阔、更无助的时候,这小小的房间,这几十个人应该不在话下。

  还是早读时间,班上的人尚未到齐。木沙避开那些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先从王丹那里抄了课程表,又把各科进度弄清楚。

  王丹告诉她,第一节是英语课,要进行测试。木沙便把英语书打开,看看自己还记得起多少东西。

  第一节课,一个男人走进来,站在门口,胳膊夹着一摞卷子。王丹悄悄告诉木沙:“这就是我姑姥爷,也是我们的班主任,教英语。他叫王经纬,不过同学们私下里都叫他汪精卫。”

  木沙一边听着王丹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个不上讲台的男人。“姑姥爷”看起来倒很年轻,四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皮衣黑裤,整个人倒是干净利落。

  “今天要考试,你们没忘吧?还不赶紧把凳子搬出去。”话语虽严,语速却慢条斯理,语气也绅士有度。

  说完,朝木沙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没刻意说什么,便让到门外。

  同学们嘟嘟囔囔地拿起笔和橡皮,搬起凳子,纷纷向门口走去,然后对应着教室里的位置,把凳子放下,以凳当桌,半蹲着接过老师传下来的卷子,开始作答。

  这种考试方式虽在去城里后不再用了,木沙却不陌生。小学时期,百分之八十的大小考试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张试卷做下来,木沙不时在一些单词拼写上犯犹疑,由此也证明自己的发音是不标准的,音标是没学好的。别的,倒还可以应对过去。

  一上午的课上完,木沙认了四个老师,除去物理老师刻板不讨喜外,其余的老师倒出乎意料地让木沙感到惊喜。

  课间,也有热情的同学过来跟木沙打招呼、闲聊。除了王丹王聪外,班上还有一个女生是他们村的。虽然平时接触不多,现在似也比别的同学更熟络些。

  中午放学,他们要返回家吃饭。从教学楼后面推了自行车,再次回到路上,在车子的抖动中,木沙也算熟悉了以后要经常来往的这段路。

  从家里到镇上都是水泥路。虽也有大坑小洼,自行车倒也能够找到平整的地方。到镇上以后,在木沙原来下车的地方拐个弯出去,是通往镇政府和国道的大路,烂掉的一段在木沙上初一时就已修好。

  走过两米长的新路段,还要再走一里路左右才到镇南边的中学。这一里路已不是大坑小洼可以形容,水泥表面全部被压烂,石子和黄土高高低低的禁固于此,晴天尘土飞扬,雨天泥水成汤。不过没关系,这似乎并没有阻碍上学放学时间段的青春张扬。

  木沙也一样,只不过在冬天石子上冻时,车子打滑,摔得浑身生疼。雨天忘却大坑位置,骑车不动时跳下车来,水淹大腿。

  开始她还奇怪这是不是镇政府里的那群人不作为。十二年后,木沙再从拐弯处下车,眼见那条路还是老样子,却又开始疑心,这是不是有人存心让青春接受磨练:年轻的路不好走,求学的路很坎坷。

  王丹王聪,左一个右一个,东一句西一句,不知不觉中,他们就这样如筛子上的豆子一样滚过了这段难走的路。

  在木沙家巷口告别后,各回各家吃饭。

  木沙把饭盛好,又夹了一些菜码在饭上,拿好筷子一并端给木母,才坐在桌前和辛父一起吃饭。

  “第一天上学感觉怎样?跟得上课不?”辛父边咬馒头边问。

  “我都降了一级了,再跟不上课还上什么学?不过今天考试,发现有些东西我还真忘了。看来还得把前面的知识熟悉一下。”木沙说着,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慢慢嚼着。

  “跟得上就行。”辛父说,“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不用担心……”木沙说着,忽然想起自己转到实验中学的那几天。同是转学,一个是孤独绝望,一个是温暖从容,这其中的天地之别,难道原因仅仅是这样:名分上一个是名校,一个是普校;同窗上,一个是全县的尖子生,一个是小镇上的顺流者;学习上一个是强追,一个是坐等?

  木沙举着筷子想得出神,辛父见状,问道:“你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只要你能上学,有什么困难你就直接跟我们说,能做到的我们一定去做。”

  木沙回过神来,摇摇头,随口扯了个谎:“没有。我只是在想一个题是不是做错了。”

  谎话在口,木沙的心却是感动的。

  下午课间,王老师把木沙叫到外面:“你的试卷我看了,总分100,你考了86分,还行,底子不错。不过我看有些单词拼写错了,你还得抽空把前面的东西复习一下。这些错误避免的话,考个九十来分不成问题。好好学习吧,以后要是有机会,还可以参加一些英语竞赛。”

  “哎哟,我的老天,”木沙不禁在心里叫苦,“怎么又是竞赛?老师您是没注意您的出题难度呢,还是忽略了这种难度下我的成绩尚不满百?怎么一上来就给我提竞赛?莫非王丹他们在您面前吹了什么不该吹的牛皮?”

  叫苦归叫苦,有了班主任的这次谈话,有了谈话里的首肯,木沙觉得自己这是真正被这个班级接纳了。

  几乎是自然而然的,木沙很快融入到这个班级,而且在人缘上超过了引她进来的王丹。

  她所在的班级为初二(一)班,在南北两栋、上下两层教学楼里,分布着初一到初三三个年级。别的没问,她慢慢知道初二年级有八个班,他们所在的南面楼里是一二三四班,对面楼里是五六七八班。

  鹏涛的弟弟素涛就在对面楼里的五班,可直到毕业离校,他们也没见过一次面。至于文娟,听王聪说,她本来在楼上的三班,不过初一读完后,就辍学了。

  曾经玩在一起,吃在一起,甚至睡在一张炕上的亲戚同伴,因为年岁渐长,经历不同,慢慢地竟好似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