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与小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一千五百年前那是个黑暗的时代，战乱不止，民不聊生，一少年以残躯之身，点亮了侠义之光。

　　那年天灾不断，立春后该来的雨水却迟迟未到，天地之间一阵灰蒙蒙的，中原之地有一座墨山，满山茂密的树木遮挡了光线，使得林中变得越加幽暗，山上已许久未有人来往。

　　但今天从远处山间的小路上，走来几个村民，茶褐色的衣服上布满灰尘，其中还跟着一个少年和小孩。但行至中段，路却被几个山贼拦住了。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山贼熟练地念着致富密码。

　　这道，比上山时还乱；但义，依然在我心中。剑燃没想到十三年来第一次领师命下山，就碰到恶贼。

　　“别废话，想活命把身上钱交出来。”黑脸的山贼站在路中间咆哮。

　　村民们被吓了一跳，他们没料到白天也会遇到山贼，本能地想要逃，一阵风吹来，四周草木“沙沙”地不断摇动，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个瘦山贼出现在大家身后，拦住去路。

　　这时一个黄脸山贼则拿着明晃晃的刀向大家走来：“聪明点，把钱都交出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们这就拿。”村民哆嗦着双手在包袱中搜索着钱币。

　　“我没钱。”人群中传来一少年的声音，声音异常平静，没有带着一丝感情。

　　这少年正是剑燃，十八岁，头戴破斗笠，身着蓝布衣，高六尺八（一尺为25厘米），左手紧握一把锈剑，缓步从人群走出。

　　村民中有人小声嘀咕：“难不成是侠客盟？这下有救了。”

　　剑燃的面容却被斗笠挡住，只在斗笠的缺口处，露出一只空洞的眼睛，走路姿势异常怪异，双脚一走一停，如同机械一般僵硬。

　　剑燃不是不想好好走，而是不能。

　　十三年前一群歹徒冲入剑村，屠杀了全族。残忍的歹徒，更是将年幼的剑燃双腿砍断，然后放了一把火，要将剑燃活活烧死，而如今的剑燃只能依靠木制义肢行走。

　　剑燃的手臂没有摆动，他不是不想，也是不能。

　　当年熊熊的火焰，要烧死这个小生命，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母亲，爬了过来，用身体护住剑燃，死死挡住火焰的侵蚀。

　　也许是母亲感动了上天，老天爷落下了眼泪，一场及时雨保住了剑燃的性命，但他的左手被废，如今也装上了义肢。

　　剑燃如同没有感情的动物，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他要杀遍天下恶人，他想，也能。

　　失去左手和双腿的剑燃，被路过的墨者所救，一心想要复仇的剑燃，拜墨者为师，练习墨家剑法，十三年如一日，如今学有所成，才领师命下山，这几个小山贼碰到他就是白给。

　　黄脸山贼被少年的气势吓到，不自觉地向后退去说道：“大哥，这小子说没钱？”

　　黑脸山贼一听，生气地大吼一声：“没钱？就要你命。”挥起手中的大刀，“呼”的就砍向了少年脖子。

　　“不公！这就是师傅说的不公。而剑，就是要除强扶弱。”想到这剑燃就要拔剑。

　　但此时他想，却是不能。

　　那年母亲舍命救下剑燃，可火焰产生的高热的空气，被剑燃吸入灼伤了内脏，能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只有半个残缺身体的他，无法为他长时间行动提供足够的能量，一旦能量不足，就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这就是噬睡症，十多年来，他也是一直在练剑和睡眠中循环。

　　说时迟，那时快，剑燃做出了一个出乎大家预料的举动。当刀快碰到他脖子霎那，经过长时间山路行走的他，噬睡症犯了，“哐当”一下跪在了山贼面前。

　　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使黑脸山贼认为他是个软骨头，哈哈大笑说道：“现在下跪求饶晚了点！”

　　说完“咚”地一脚踢在剑燃的胸口。

　　而村民们则大失所望，本以为剑燃是盖世少侠，挺身而出。没想到只是一个绝世孬种，倦身一跪。

　　剑燃被踢之后，上身向后平躺着“呯”摔在地上，斗笠飞了出去，此时剑燃双目紧闭，两个极深的黑眼圈与苍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颧骨突出使其看上去十分消瘦。

　　山贼见剑燃没有反应笑道：“如此胆小，既然被吓晕了。”

　　说完又朝剑燃重重地跺了几脚，村民看到山贼如此凶残，全部低下头不敢出声，一个大婶双手合实，默默念着希望保佑剑燃没事。

　　当今正是苍天无眼，坏人得意，好人遭殃。

　　当剑燃身体几乎与跪着的脚平行时，“卡嚓”一声响，剑燃的膝盖断了。村民身体不禁为之一抖，露出恐慌的眼神，双手在默念的嘴巴前，不停地抖动着，希望自己能保住性命。

　　黄脸山贼疑惑地看着剑燃的膝盖，只见里面是由木制齿轮构成，外面是皮革包着所做的义肢。

　　气得大叫道：“原来是个死瘸子呀，弄得神神秘秘的。”

　　说完朝剑燃“嗵嗵嗵”就是几脚，可仍觉不解气，“呸！”他向剑燃身上吐了口唾沫。

　　这是剑燃第一次下山，本想惩奸除恶，可还没动手却被恶人毒打，他那残缺的身体，怎能经受住如此摧残。

　　可噬睡中的他，为快速恢复体能，无知无觉完全感觉不到发生一切，然而这一切还没结束。

　　此时只看到黄脸山贼恶狠狠的看向剑燃，心生歹意，发出一阵狂笑，剑燃生命就要到此终结吗？

　　只见那山贼慢慢身体前倾，将右脚高高向后摆起，“轰”的一声重重的一脚踢到剑燃身上。“死一边去吧！待会再来宰了你。”黄脸山贼甚为不屑大叫道。

　　剑燃被这记抽射，狠狠的踢飞出去，自己和左手握着的锈剑都落在乱草丛中。

　　出了口恶气的黄脸山贼，从身后拿着个大口袋嚣张地说：“快点，把钱交出来。”

　　此时村民不敢犹豫，忙将自己的东西全部放进山贼的袋子中。

　　当山贼拿着袋子走到人群最后时，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四尺八高，蓬头垢面，脚穿草鞋，双手拽着满是补丁泛黄布衣的下摆，两眼发呆似站在那，看见山贼走来，害怕地小声说道：“我是真没钱。”

　　“没钱，你爹娘呢？”黄脸山贼恶狠狠的问道。

　　“早死了。”小孩小声地回答。“咕噜、嘟噜”小孩摸了摸饿得直叫肚子说：“我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是呀，我们见到他时，就是一个人，顺路就跟着一起走了。”村民里的大婶回头对山贼说道。

　　“没问你，闭嘴。”说完将刀指向大婶，大婶连忙地抱着头蹲了下去。

　　“怎么办大哥？”持刀的山贼问道。

　　黑脸山贼回道：“兄弟，现如今肉可比银子还值钱呀！”说完看着小孩，流出了口水。

　　听到这话，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村民，心里一惊，这贼说的是人话吗？这是要吃人呀？更有人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可太惨了。”

　　黄脸山贼明白大哥的意思，挤出难看的笑容对小孩说道：“娃，走跟我们回去，我们那有肉吃。”

　　小孩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真的有肉吃吗？我不求吃肉，有白米饭就行。”

　　“是呀，你去了，肯定有。”黄脸山贼脸上堆满了假笑，向小孩招手示意跟过来。

　　小孩高兴地笑了，说道：“有饭吃了！”说完迈步跟了过去。

　　走过前面大婶身边时，大婶伸手拉了拉小孩的衣服，小孩回头问：“怎么了？”大婶不敢说话连忙摇头示意小孩不要过去。

　　黄脸山贼看见瞪着眼说道：“别多管闲事，小心小命。”

　　大婶赶紧低下头，但手还是死死拉住小孩的衣角。

　　山贼继续假笑着说：“走，我们一起去吃肉。”

　　小孩站着发着呆，看山贼招着手慢慢后退有几步远，突然说道：“我信你个鬼。”

　　然后转身就跑，黄脸山贼忙伸出手去抓小孩，小孩一弯腰就躲了过去，但没跑出两步，就见瘦山贼伸开双手拦住去路。

　　只见小孩向左虚晃一下，然后向右一转身，灵活地躲过扑来的瘦山贼，一溜烟地跑出五米来远，回头对山贼做了个鬼脸叫道：“你们是抓不住我的！”

　　然而话没说完，却因跑得太快，草鞋的带子断了，小孩一不注意被块石头“扑嗵”拌倒。

　　瘦山贼立刻追了过来，一把抓起了小孩。

　　小孩挣扎地叫道：“你们放开小爷。”瘦山贼一把将小孩扛在肩上说：“自己老实走，我们还能省点劲，等下给你个痛快的。”

　　小孩在肩上又打又叫：“放下小爷，放下小爷。”

　　眼看挣扎不脱，张开嘴就向肩膀上咬去，瘦山贼“啊”的一叫，挥手将小孩甩了出去。

　　小孩空中一个转身，“嗖”的一下，立刻向草丛钻去，想到自己身形矮小，只要利用好草丛和树木的遮掩，就能躲过山贼。

　　但他万没想到自己才跑两步，就被倒在草丛中剑燃拌了一跤，向前滚了过去，等要起身时，就见瘦山贼“噔噔”几步又追了上来。

　　此时，小孩右手一摸，刚好摸到剑燃掉在地上的锈剑，立刻起身抽出锈剑，两手一用劲刺向山贼，却无意中触碰到了剑柄底部的开关。

　　山贼一看将大刀一挥，只听“咣”的一声，锈剑被打成了七段散落出去，随后向前一步，用肩一撞，直接将小孩撞得向后飞走。

　　瘦山贼愤怒地大叫道：“敢咬我，你这是找死！啊啊！”

　　话音未落，就趁小孩还未落地，又举刀挥来。小孩在空中躲闪不及，吓得闭上了眼睛，心想：“完了”。

　　正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而现在时间刚好，只听到草丛中传来少年的声音，“时辰已到，恶人受死。”

　　一个黑影从草丛中腾空而起，瘦山贼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