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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确立储君

伏羲九年四月初六,太子的加冠典礼终于举行了,这是北唐时隔三十年后的又一次盛事。三十年前,还是嫡长子的宇文植,被武威皇帝亲自加冠成为太子,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接受群臣拜贺。岁月真是不饶人,转眼年轻的太子已成垂垂老者,如今宇文植望着戴上太子冠冕的元轸,心中涌起了无限感慨。

  “谢父皇!”元轸叩拜后起身,他手里捧着象征储君身份的宝册和金钤,昂首而立,底下群臣慌忙跪下叩首,三呼皇上万万岁、太子千千岁,其声震耳欲聋。李皇后伫立一旁,激动的眼角都涌出了泪花:整整八年了,为了自己儿子坐上这个位子,她不知操了多少心,如今总算心愿达成,那泪水也是甜中带涩的吧。

  宇文植待礼成,当众宣布了一个消息:为了庆贺太子加冠,他要卸下一切国事,到汤山的谪仙池泡香汤,定于五天后出发,预计来回需要十来天时间,这段时间里由太子监国,太傅刘思之辅政。元轸闻言,忙叩拜再三,心中踌躇满志,这是他成为太子后的第一次考验,一定要尽心尽力地完成任务,给父皇一个满意的答复。

  散朝后,重俊从含德殿出来,正好碰上了刘思之。刘思之一脸的得意之色,竟率先跟他打着招呼:“汾阳王别来无恙?”重俊欠了欠身,回道:“托太傅的福,本王一切尚好。”刘思之哈哈一笑,说:“元轸皇子如今成了太子,将来就是一国之君,王爷年富力强,当可堪当重任,到时候还望王爷千万不要偷懒呀!”重俊不卑不亢地答了声一定。

  脸上虽带着笑,心里却恨得不行:什么堪当重任,什么年富力强,若是没有你刘思之,我至于被排除到阁臣之外吗,又至于被褫夺兵权吗?重俊望着刘思之远去的背影,拳头攥得紧紧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回忆起当初那一幕:

  那时正值文襄皇帝登基之初,重俊年方十八,仗着自己是武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且又战功赫赫,他未免锋芒毕露,可就在内阁的值房里,他栽了个大跟头。

  尽管已经过去多年,重俊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太傅刘思之满脸堆着可憎的笑容,装模作样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郑重道:“老夫再问你一次,你确信是跟汾阳王发生了苟且之事吗?”

  女子怯生生地抬头瞟了重俊一眼,迅速低下了头,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末了才小声道:“是,小女子确信。”

  这句话一出口,众皆哗然。

  “胡说!捉奸捉双,你既跟汾阳王私通,你倒说说看,时间呢,地点呢,细节呢?”重俊身边的韩澈气急败坏地连声嚷嚷。

  重俊倒一点也不着急洗刷自己,他骄傲、矜持、风流倜傥,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就算刘思之找了这么个女子来栽赃陷害他,他也无谓为自己辩白,因为他不屑。

  “大人哪,这种事怎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呢,真是羞煞小女子了,”女子娇羞地低下头,面色不由绯红。

  韩澈一时气结,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在场众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重俊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她面容娇美,是那种男人一见就为之心动的女子,或许真的有跟她见过一面也说不定,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相遇,重俊可能还有兴趣一亲芳泽,不过她虽美,句句话却如针刺,重俊倒疑惑了,不知刘思之给了她多少钱,让她给自己泼脏水,看来刘思之为了扳倒自己,还真是煞费苦心。

  “老夫已经询问清楚了,这女子不是寻常人,她是武威皇帝后宫里的官嫔,名叫崔嫣。汾阳王是武威皇帝之子,此女子虽然并非王爷生母,但仍有庶母之名分,汾阳王可知,私通父亲的嫔妃乃是大不敬之罪,老夫是当朝太宰,又曾数度任帝师,断断不允许发生如此乱伦之事。”说到这里,刘思之的神情变得异常凝重,重俊倒觉得有点好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这点风流事逞口舌之争,实在无聊。不欲与之争,不如回家休息,重俊起身,好整以暇地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丢下满屋子人,带着韩澈扬长而去,从此整整八年不再上朝。

  重俊的思绪猛地被一个声音打断,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他的新王妃洛盈,急匆匆地赶来了。“王爷,我等了半天不见你来,就自己寻来了,谁知你竟还在这里发愣呢,”洛盈如释重负地说。重俊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我们这就回家去。”

  两人刚要走,重俊却见凝嫣走了过来。凝嫣的眼睛打量了一番洛盈,向重俊询问:“这位就是新晋封的汾阳王妃?”洛盈疑惑地瞧了瞧重俊,重俊道:“还不快参见贵妃娘娘。”洛盈依言照做,凝嫣点了点头,说:“看来你跟这位新王妃的感情不错,只希望你们能白头到老。”重俊沉默片刻,回答:“多承贵妃娘娘吉言。”

  待凝嫣走远,洛盈不由问:“这位贵妃娘娘是谁,我怎么感觉她似乎对你有敌意。”重俊微微叹息道:“她是萱儿的姑姑。”洛盈哦了一声,心想:穆家的女儿果然个个都漂亮,看她的模样,跟绮萱一样,都是美人胚子,想到这里,不由有点自惭形秽,她以前倒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容貌,及待见到绮萱,自己虽是女子,也还是觉得惊为天人。

  “好了,我们回去吧,”重俊说着,很自然地牵起洛盈的手。洛盈握住那只温暖的大手,仰头望着他的侧脸,一颗心满满都是爱慕之情,就算她曾经对绮萱的死存有歉疚,可是一想到自己将与心爱之人携手共度此生,那份歉疚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回到王府后,重俊立刻把韩澈和负责保护洛盈安全的七煞门金玉堂堂主独孤冲叫到自己的书房。“皇上将亲临汤山沐浴香汤,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重俊的神情凝重,扫视着两人。独孤冲拱了拱手,道:“出门前属下已经得到门主的叮嘱,一切但凭王爷吩咐。”重俊点了点头,道:“你今晚就出发回云雀山,召集帮中子弟到汤山附近待命,届时本王会提前到达,再来具体部署。”独孤冲答应了一声走了。

  重俊转头盯着韩澈,道:“你把府里的这些宿卫都组织起来,再联络蒲牢军的贺兰晟,待皇上离京后迅速控制住京城局势。”他说完,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韩澈慌忙躬身回答:“属下唯王爷马首是瞻。”重俊略略点点头,停了停又道:“除此以外,我们还缺一个内应,这个需要本王亲自出马。”

  贺兰晟循着地址,找到了桃叶院,这是京城出了名的暗娼门子,不起眼的小院子,坐落在僻静的巷子里,不仔细瞧还真不知道里面是做那种营生的。贺兰晟听过这个名字,却从没光顾过,一是囊中羞涩,二是碍于朝廷法度,官员不得光顾青楼妓馆。不过这个桃叶院算是例外,它既不属于官妓,也并非正常的青楼,所以贺兰晟这回奓着胆子,前来赴约。

  进了门,不用报上姓名,早有美貌的丫鬟领着他来到一间屋子。屋子里熏着好闻的檀香,贺兰晟酒没喝上一口,已经酥了。桌子上摆着丰盛的酒席,桌边端坐一人,正是韩澈。贺兰晟嘻嘻笑着过去,一屁股坐在对面,打趣道:“哟,你韩大人今晚怎么有空请我吃饭,还是来这种销魂的地方,莫非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同意你来?”

  韩澈亲自把盏,倒了一杯酒敬上,笑道:“你不知这里的好处,若想过得销魂也可,若想安静谈事情,也可。”贺兰晟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谈事情,谈什么事情?”韩澈故意卖个关子,说:“你我兄弟难得相聚,先喝酒,再谈事。”

  几杯酒下肚,韩澈拍了拍手掌,片刻后,从门外进来一个美艳的女子,贺兰晟的眼睛登时被紧紧吸引住了,只见她一张脸上不施脂粉,身着一件露胸的青衫,皮肤竟白皙得耀眼。贺兰晟一直单身,虽也有过几次艳遇,但哪一次也不能跟眼前这个女子相比,这回真是一见倾心。

  韩澈冷眼旁观,他知道贺兰晟平时有点好色的毛病,这次为了成事,自然是投其所好。韩澈用眼神示意那女子挨着贺兰晟坐,贺兰晟立刻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淡淡的幽香,他只觉得今晚的酒真容易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来,美人儿,陪我喝一杯。”贺兰晟举起酒杯,那女子倒不推辞,接过来把杯中残酒喝了。“哈哈,美人儿果然好酒量,来,再喝一杯。”贺兰晟拍手笑着,又亲自倒了一满杯递过去。韩澈微微咳嗽一声,道:“贺兰兄,我瞧你们颇有缘分,莫若让她今晚陪你,如何?”

  贺兰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推辞,韩澈故意惊讶地说:“如此说来,贺兰兄是不喜欢我们这位静姝姑娘了?”“没有没有,我很喜欢……”贺兰晟慌忙解释道:“可我,我只是个普通的朝廷小官,我……”韩澈微微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摆在桌上:“贺兰兄可是担心没钱付静姝姑娘的过夜费?”

  这句实在话真令贺兰晟羞涩不已,他刚才担心的正是这个,不过幸好韩澈够聪明,及时解了围,既然有人相请,他也不必再矫情,坦然受之就是。贺兰晟举起酒杯,哈哈笑了笑,道:“韩老弟,大恩不言谢,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改日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当效犬马之劳。”

  韩澈将自己杯中的酒喝完,回答说:“贺兰兄,眼下我就正有事要跟你商谈。”说着对静姝使了个眼色。待静姝退下后,韩澈压低声音道:“再过几天,王爷奉命要去京畿巡视一番,王爷的仪仗自是少不了,府中的那些宿卫人手不够,所以到时候需要蒲牢军派人沿途保护,想跟你借点兵,借一天就行,如何?”

  贺兰晟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没问题,只是借兵而已,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韩澈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实这个理由编得牵强得很,贺兰晟却二话不说答应了,他究竟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呢,还是故意为之,表面答应,心里却另有打算?

  韩澈笑了笑,故意道:“可是借兵要用到兵符勘合,不知……”贺兰晟从怀里掏出一只兵符拍在桌上,说:“拿去拿去,用完记得还我就行。”韩澈更加惊异,他望了望桌上那半只麒麟兵符,又望了望贺兰晟,只见贺兰晟脸上十分平淡,竟像若无其事一般,自顾自地喝酒吃菜。韩澈拣起兵符翻看了一番,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就多谢你了。只是如今贺兰兄把这半只兵符给了我,万一你的上司问起你来,你可如何回答?”

  贺兰晟无所谓地摇了摇手:“你我兄弟一场,我素知你这人轻易不跟人求什么,一旦开口,那必是有不得不求人的缘由,想我当初也是靠着你的提拔,才有今日,如今就算是投桃报李吧,你不必介怀。”

  韩澈将兵符小心地藏好,拱了拱手,道:“好,那我就先去准备了,待会儿我让静姝姑娘进来陪你。”贺兰晟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