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不负责任的父母

闻虞楚很多天没有回家了，但是却不断地给家里打钱。陈湘看着女儿赚了这么多钱，觉得有些欣慰，但也担心。毕竟她才十七岁，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时候都在上学准备高考，自己的孩子却为了赚钱帮家里分担已经很多天没有去学校了。

　　陈湘收拾柜子的时候，看见了一张照片。那是闻虞楚还在上幼儿园时，一家三口一起去了公园，在一座亭子旁边合影留念。

　　闻虞楚的父亲叫闻敬书，一个出生在书香世家的男人。他的父亲是一位中学语文教师，饱读诗书，起的名字都带着满满的书卷气。就连闻虞楚的名字，也是爷爷起的，当时老两口对这个孙女极为疼爱，恨不得把好的都给她。

　　闻敬书是个极其浪漫的男人，他总是随心所欲，想自己所想。陈湘认识闻敬书时还在上学，那个时候的闻敬书年轻、英俊潇洒，在学校里当实习老师。17岁的陈湘被这位年轻的老师深深吸引，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后来，陈湘几乎是为了闻敬书才去高考，原本家里不富裕的她本想上完高中就去参加工作，但是闻敬书告诉她，只有考上大学，才能回学校当老师，才可以和他继续在一起。

　　二十多年前的陈湘一鼓作气考上了师范类的专科院校，但当时的家里人根本无法负担起她的学费，陈湘的母亲在她很小时候已经去世，父亲靠着干体力活养活一儿两女，陈湘的大哥陈江在跟着师傅学修车，姐姐陈潮高中没上完就辍学在外面做工，即便是这样家里依然很拮据。

　　真正让她爱上闻敬书的，是闻敬书当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要资助她上学。

　　那三年里，陈湘真的很快乐。周一到周五认真上课，到了周某，闻敬书就会坐着大巴从临市赶来，两个人一起过周末。在那三年里，闻敬书带着陈湘去了高级商场，去了主题游乐园，去过了剧院，又一起去了舞厅、酒吧。

　　在那段日子里，陈湘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只用享受爱情的甜蜜，到现在她回想起来那三年，还像是在做梦一样，因为她本不应经历那样的人生，她应该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去做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和普通的人结婚、生子，过完平凡的一生。

　　现在想想，她突然觉得，如果没有认识闻敬书，大概也是另外一种幸运了。

　　待到陈湘毕业，作为优秀毕业生，被推荐到市里最优秀的中学教书，接着就打算结婚。

　　可闻敬书却说不着急，当时他正在忙着做副业，等两年后赚到了大钱，就为她举办最最奢华的婚礼。

　　21岁的陈湘，憧憬着婚姻的幸福，婚礼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她想要追求完美，自然愿意等待这两年。

　　两年后，闻敬书信守承诺，准备为她举办奢华的婚礼。可陈湘却没办法再以最好的状态去走入婚礼现场了，那个能挽着她的手把她送到新郎身边的男人——她的父亲，得了一场急病撒手人寰。那时的陈湘还没有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已经不想再举办婚礼了，是哥哥姐姐一起劝她，让她收拾好心情去完成人生大事。

　　重整心情的陈湘，举办了一场在当时会有很多女生羡慕的婚礼。那天，是由市面上根本无法买到的豪车把她接走，在市里面数一数二的星级酒店宴客。陈湘穿着几千块的婚纱，带着闪亮的银饰，被众人瞩目着、祝福着。

　　那大概就是陈湘最后的快乐时光了。在那之后，她的人生开始走下坡路，但可能也只是又一次回到正轨了而已。

　　闻虞楚出生之后，陈湘辞去了工作，专心照顾女儿。那时候公立学校正缺老师，校长极力挽留，陈湘却执意要走。她发现闻敬书的工作越来越忙，甚至几天都不能回一趟家。

　　那时的她，还没有在意这些，因为她被公公嘱咐，一定要让闻虞楚成为优秀的女孩，决不能松懈。

　　五年后的一天，闻敬书告诉她，自己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

　　陈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如此突然。她哭喊着问闻敬书，他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知道你可能会恨我，所以我想早点告诉你。她现在已经成为我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我不能没有她。”

　　“那我和小楚怎么办？”

　　“你不用担心，我会继续抚养小楚直到她成人。我和那个女孩会去北方生活，钱每个月我会转账给你。”

　　陈湘刚开始并不同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哥哥和姐姐。陈江为了替妹妹出气，找来了几个同事堵在闻敬书的公司门口，说要揍他一顿。

　　但那时的闻敬书已经不在公司了，他正在和那位“北方女孩”住在郊区的小洋楼里，就等着陈湘同意和他离婚。

　　陈江被人威胁了，那些声称如果再闹，就会把他“关进去”；陈潮那时已经和丈夫冯骏结婚，两个人正在一同经营自己的小生意，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威胁。

　　陈湘害怕闻敬书会伤害到哥哥姐姐，她已经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手足了。她答应和闻敬书离婚，但必须要上法庭。

　　可闻敬书说，他什么时候都是说到做到。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他立刻打了三万块给陈湘，让她不用担心。

　　陈湘无法选择，最终只能答应。她不知为何那个时候选择相信闻敬书，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对她撒过谎。

　　闻虞楚六岁生日那天，闻敬书送给她了一条三百多块的裙子，那是在市里面最高级的百货商店才能买到的。闻虞楚看到有漂亮衣服自然很开心，但是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面临着什么。

　　起初的两年，陈湘还能每个月收到汇款，只不过数量一致都在减少；之后的一年里，开始断断续续汇款，基本上两三个月一次；再之后，就已经没了音讯。

　　她再也联系不到闻敬书，他的父母也随他一起搬到了北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也没有办法起诉，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约定根本没有任何有效的文件能够证明。

　　陈湘觉得自己真蠢，蠢到家了，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相信闻敬书。

　　后来她经历了太多难以承受的打击。哥哥陈江因为事故去世，他这些年一直在赚钱，连婚都没有结，就这么走了；姐姐陈潮的生意因为遇人不淑而欠下一大笔债，丈夫也去坐牢，只能来投靠陈湘。

　　.......

　　很多时候，陈湘迷信地觉得，自己上辈子是不是犯了什么罪过，让她这辈子来赎还。但想来想去，自己的苦难全部都是自找的，是她自己头脑不清醒，做事没有考虑周全。

　　闻虞楚作为自己的女儿，明明什么错也没有，却要与她一起分担，把自己的未来都押注了上去。

　　于是，陈湘便无力再去怪罪闻敬书，去责备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她很多时候觉得，自己也是一位没有尽到义务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