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天上仍飘着小雪,但对北境来说已经算是个好天气了。
钉子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手中的枪管,偶尔才会用瞭望镜向绝境群山方向望上一眼——这个频率随着驻守日期的增长而不断降低,到现在,他差不多一天只会看上两三次,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养护火枪,以及和同伴闲聊了。
保养武器是个细心的活,每隔半个月左右,他们就能领到一根拇指大小、用硬皮纸包裹起来的“油棒”,听说来自肥皂厂用剩下的废弃油脂。需要用时,先得把它烤热,再涂抹在专用的双头刷上,后者一头大一头小,刚好能插入枪管与弹巢中。以前每个班才会配备清理工具,如今无冬城的厂子和工坊越来越多,刷子也成为了枪支的配套物品,几乎人手一个。
当然,如果没有篝火可用,放在怀里或含在嘴中同样能焐热油棒。尽管第一军明令禁止食用这种废弃油脂,但仍有士兵会在分发干粮时,偷偷抹上那么一点,当作调味品吃得津津有味。
作为班长的他一般会选择视而不见。
毕竟负责留守北境的队伍基本都是老兵,有的比他还大上一二十岁,如果不是参加了初等教育普及班,这个班长怎么都轮不到他来当。望着那些曾经的邻居街坊、大叔大伯,钉子也只能笑笑而已。
将拆散的部件依次组装好后,步枪又变得亮闪闪起来。他扣了几次扳机,确认空枪击发正常,才将视线重新挪回阵地之上。
秋季的那场阻击战直到现在钉子都刻骨铭心,一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便会浮现出那名身穿红色长袍的年幼女子。当时他就是在这座碉堡之中,目睹了她的死亡。即使明知道对方是敌人,是教会的纯洁者,但其在弹雨中挣扎的景象依然让他倍感难受。如果不是铁斧的命令和对陛下的报效之情,他恐怕已经离开军队,再次回到他的本职——一名矿区蒸汽机操作手上去了。
虽说如今仍然留在第一军,钉子还是决定调离机枪组,转为保护机枪手的观察员。明知道自己的行为颇有点自欺欺人的感觉,可他始终没办法跨过心里的那一道关卡。
经历过一番血战,土地都被鲜血浸湿的战场此刻已看不出任何端倪,铁丝网早就被拆走,只剩下十来根东倒西歪的木桩;壕沟也被积雪填满,如果不是几座碉堡依然耸立,这片原野看上去就跟周围的大地没什么两样。除开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第一排木桩前数百米的地方,有两千余人殒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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