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这一行人,桃儿也正好回来了。吴岫云见她进来,便要打发身旁的一众丫鬟。
墨菊倒也知机,忙笑道:“正好三爷要服药了,这些物事也要归置。奶奶先用饭,奴婢们过会儿再听候吩咐。”说完便领着其他丫鬟告退。
“慢着,他现在吃的什么药?”吴岫云叫住墨菊。那个人身边时刻都有人看护,昨夜是白昙,今早又换成绿萼,守得跟铁桶似的。她心里的火气还没撒出来呢,怎能就此揭过。
“回奶奶的话,三爷现下只用着一味续命丸。因他吞咽不便,只能把丸药用温水化开,慢慢喂下。”墨菊恭敬地回道。
“那可真是巧了,我这里刚取来一样好东西,用它泡水化药再好不过了。”转头又向桃儿吩咐道:“你去抓把莲心泡壶浓茶,过了筛再交给墨菊。”
桃儿心如擂鼓,又不敢违命,只能硬着头皮去办。墨菊等一众丫鬟,听了此话俱是呆若木鸡。莲心性寒味苦,虽然可以清热降火,但和三爷的伤一点都不对症。三奶奶这样做究竟是何用意。
“奴婢斗胆,敢问奶奶为何要用莲心茶。莲心茶味苦,奴婢怕三爷不肯用,反而糟践了奶奶的好意。”墨菊小心地说道。
吴岫云轻笑一声道:“怎么,你们还怕我害了他不成。你们没听说过良药苦口吗?世人皆知莲心能清热去火,却不知道它还能强心止血,健脾安神。照我说的去做,或许,说不定你们爷还真有可能会醒呢!”
墨菊看着主母笑得一脸狡黠玩味,一时也有些狐疑不定。直到桃儿将一盅澄清碧莹的莲心茶捧到她眼前,方才皱着眉头接下。
“还有,我瞧着他怕是有脑水肿。水要少喂,一日喂个一回就够了。”
当年父亲肝癌发现的晚,没过多久就转移到脑部。她也是那会才知道,脑水肿不仅不能多喝水,还要滴注利尿剂。
虽然自己怨恨那位,但也没想过要他死。终究是一条性命,等他醒了再算账也不迟。可惜她也不懂医,也不知什么药能利尿。也就只能提提建议了。
墨菊听了这话,心里惊骇莫名。新奶奶这是什么意思,三爷伤重至此,她不多关心些也就罢了,还要这样变着法得折腾他。
难道是因为让她冲喜之事,就这般恨毒了三爷吗?可这事也怨不得三爷啊!墨菊沉默片刻,终是不敢忤逆,勉强应下了。
西稍间的内室。绿萼见墨菊和黄葵进来,忙起身笑道:“墨菊姐姐来啦,是要给爷服药吗?”
墨菊点点头问道:“爷还是一直未醒吗?”
绿萼摇摇头道:“还是老样子。”接着又掩唇一笑:“躺在这儿恁多日,我闻着爷身上都有股子酸味儿了。”
墨菊面上一红,冷笑道:“难道你的鼻子竟比那护院养的狗都灵。我每日都给爷擦身更衣,哪来的酸味。”说着把绿萼拉了个踉跄,径直坐到了床沿:“黄葵,你是死人吗?还不来扶着。”
黄葵“哦”了一声,赶紧上前帮忙。绿萼紫胀着脸啐了一口,“姐姐好大的排场,不过一句玩笑就打鸡骂狗。竟比咱们院里的正经奶奶还有派头哩。”
墨菊眉头紧锁,也不理她,只一径地喂药。绿萼站了一会儿觉得没趣,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扭头出去了。
“墨菊姐姐今日是怎么了,往日你可很少发脾气的。”黄葵看她脸色不好看,关心地问道。
“还不是被这个小蹄子气得嘛!”
墨菊放下空茶盅,又扯下襻在衣襟上的水红绫帕,替李铭简拭了拭嘴角,接着说道:“自打她姐姐给二爷生下一个哥儿,又抬了姨娘。这小浪蹄子心眼就活了,连她自己姓什么都忘干净了。你瞧瞧,三爷病在床上,她还打扮得这般花红柳绿,可真是用心得很呢!”
黄葵噗嗤一笑道:“这有什么,她这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咱们爷且瞧不见呢!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要死啊!浑说些什么……谁是瞎子,谁又担心?看我不拧你的嘴。”
“唉,别别别,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好姐姐就饶过我吧……”
二人正闹着,黄葵肩窝里靠着的李铭简却有知觉了。“快别闹了,我怎么觉着爷刚刚动了呢!”
墨菊见她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连忙凑过去仔细看,果然见三爷蹙着眉头,眼皮底下眼珠在转动,嘴里还发出一两声呢喃。
黄葵喜道:“爷这是要醒了呢!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青云师太说的果然灵验,三奶奶可真是爷的福星。”
墨菊喜不自胜,忙说道:“你仔细听听,三爷在说什么呢?”
黄葵果然听话,连忙把耳朵凑过去细听。“爷在说,苦,好苦,怎么这么苦。”
“你赶紧去苍松苑通知老夫人,就说三爷有知觉了。是否再请个大夫来瞧瞧。快去!”墨菊心急如焚,催促道。
“哎,我这就去。”黄葵赶紧小心地将李铭简扶躺下,三步并做两步地往外走。
“等下,别忘了知会一下三奶奶。”墨菊忽然想起,如今有了三奶奶,自己再不是洗竹苑的第一人,不由得怅然若失。
“知道,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告诉奶奶呢!”黄葵俏皮一笑,掀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