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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新婚(二)

笑闹了一回,李锦华又一一介绍起屋里的一众夫人奶奶。原来头一个说话的圆脸小媳妇,是枢密副使冯大将军的嫡幼女,闺名燕燕。嫁的是孙詹事次子孙也亭,亦是李三郎的至交好友。

  那位大姑姐的娣妇唤作许棠梨,夫君正是潘家的小儿子潘从敏。娘家父亲是太常寺少卿许大人。

  其余又有户部侍郎刘家的两位奶奶,一位京兆尹庞家的大奶奶,一位户部员外郎的夫人,还有两位本家的奶奶,并一个外祖平西侯府周家的表嫂。

  吴岫云一一见礼,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这几位一言一笑,举手投足,无一不大方得体。看上去并不是那爱为难人的难缠人物。

  只坐在角落的一位曲大奶奶,也不知因何缘故,说的话却都是暗藏机锋。“那位什么水月庵的青云师太是个什么人物,怎么好好的佛门弟子竟修起了易经。这占卜吉凶于佛法来说实非正道。可怜见的,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唉!真是造孽啊!”

  吴岫云也不知她是出自真心,还是在借题发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只笑了笑便垂下头装害羞。反正她是新妇,羞羞答答的才像样。

  邓丹若作为当家奶奶,自然不会容着这种‘别有用心’的人,在自己地盘撒野。当即出言讽刺道:“曲大奶奶果然怜才惜弱,遇到不相干的人进了我们这贼窝,都要哀叹一回。若是今日抬进来的,换作是曲家大小姐,那您可不是要哭得撅过去。”

  “可不是,还是曲祭酒机警明智。我家三弟一出事,连夜就差了官媒送还庚帖。再没有比这更赖皮倒灶的。如今倒好意思坐在这儿说起风凉话,羞也不羞。”李锦华也跟着瞋目切齿地骂道。

  原本两家的亲事,在大定之前都是通过官媒在私下里进行的。若不是曲大奶奶今日这般倒三不着两地浑说,她也不想撕破脸扯出前事。毕竟曲家大小姐还算是个讨人喜欢的闺秀,为着往日的交情,也不想惹出什么闲话来耽误她以后的婚事。只是她这个大嫂实在可气,为了娘家和亲弟,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曲大奶奶闹了个没脸,便再也坐不住,急急忙忙领着丫鬟婆子遁了。

  其她人也不好再留下来看热闹,也都一个个寻机出了新房。眼见人走得差不多,大奶奶谢韫也推说要吃药,也跟着走了。

  二奶奶邓氏是个倨傲的性儿,一句客套话都没说,便领着几个孩子并仆妇丫鬟离开了。

  倒是大姑姐李锦华,遣了奶娘带着妙姐儿下去后,自己坐到吴岫云近前,握住她的手拉起了家常。略说了几句,扫了一眼身旁的喜娘等人,笑道:“此间无事,两位大妗姐不如也去席上坐一坐,吃杯酒。”又让身边的使女取了两个红封做赏。喜娘和全福妈妈得了赏赐喜不自禁,慌忙拜谢,退下不提。

  接着又对一旁身穿莲青色绫裙,梳着妇人头的丫鬟吩咐道:“已经是酉时了,你们奶奶怕是还未曾进食。生受墨菊,且领着她们两个新来的去厨房走一遭,取些饭食来,与你们奶奶用。”

  墨菊嘴角含笑道:“大姑奶奶说话恁般客气,此事本是婢子的本分。”说完福了一福,领着桃儿杏儿退下了。

  “墨菊她是个好的,自八九岁起就跟在三郎身边伺候,无一事不尽心。因这些天三郎每日要擦身更衣,姑娘家终归不方便。母亲便做主,让人给墨菊开了脸,收作房里人。不过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丫鬟,越不过你去。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管放心地差遣使唤。”

  吴岫云笑笑,大方地说道:“此事算不得什么,我自不会介怀。只要把爷伺候好了,怎样都行。”呵呵,就算给他收十几二十几个又和她有什么相干。他是他我是我,他房里就算姬妾通房闹翻天,只要没惹着她,她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李锦华见她这般通情达理,心下满意了几分,说话间也更亲近了些:“我知道此事委屈了你。我这弟弟……母亲她,委实没有他法。他日三郎醒来,我一定叫他好好疼惜爱重你。

  若是他给你委屈受,我第一个不答应。你放心,青云师太并非是什么邪魔外道,她提了冲喜这个法子定有她的道理。你年纪小,或许未曾听闻过关于她的奇闻轶事。”

  “当年皇太后还在闺中的时候,青云师太就曾断过她是贵极之命。再有废太子还在位的时候,曾有一次微服出游,得过她的指点,后来方能在废黜之后保得性命。

  知晓此事的人不多,你大嫂当时刚好在场,所以才会知晓内情。只是她不肯多说,也是前两日我们提起救三郎的事,她才说漏了嘴。不过,此时干系重大,你不可同外人提起。”

  吴岫云点点头笑道:“大姐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

  李锦华欣慰地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心里有数。三郎交给你我放心。”说完又起身撩开床幔探望亲弟。

  望着山枕上,那张苍白瘦削的面容,李锦华只觉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这是她唯一的弟弟,三郎李铭简。比她小了整整五岁。小的时候,她总爱牵着他在园子里玩耍。铭简四岁时,还是自己手把手教他写字念书开的蒙。于情分上来说,再没有比他更亲近的手足了。

  可如今,他原本生龙活虎的躯体,却变成这副孱弱的模样。仿佛寒风中的萤烛,烈日下的残冰,正一点一点得失去生气。

  李锦华不忍再看,抹了抹眼泪,回身笑道:“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扰了你多时,我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