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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搬回洗竹苑

吴岫云正畅想未来,守门的张婆子来报,说是苍松院的玳瑁姑娘来了。

  吴岫云扫兴地放下手里的点心,嘀咕道:“老夫人倒是挺关心我的哈!三天两头派人来敲打。”

  抱怨了两句,到底还是将人请了进来。

  玳瑁上前请了安。两厢里,又你来我往客套了一回,玳瑁便说起了正事:“奴婢这回来,是替老夫人传句话。老夫人说了,如今三爷身上见好。三奶奶您总住在这儿,倒底不大便当。不若趁着今日天气晴好,便挪回去。一会儿便有人来替您收拾,半点不用您操心。”

  吴岫云不禁心中哀叹,果然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是别人的,老夫人可不想把她往哪儿搁就往哪儿搁吗?

  “知道了。搬就搬吧。”吴岫云嘴上说得无所谓,心里倒底还有些不舍。在这个院子住着多好!清清爽爽,鸟语花香。也不知搬回洗竹院,还能不能有这样的清静日子。

  玳瑁见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颇有些纳罕。哪有像她这样的奶奶,总想着别居独处,实在稀奇,也实在有趣。

  不多时,守门的张婆子果然领了几个健壮仆妇进来听差。一群人手脚利落,不消两刻钟便收拾整理好一应箱笼。吴岫云领着浩浩荡荡的搬家队伍,刚走到洗竹苑门口,就见墨菊领着一众丫鬟仆妇迎了上来。

  那些粗使仆妇不好进正房,只得由院里的丫鬟接手。大大小小的箱笼暂且堆在了廊下。墨菊不敢自专,恭敬地请三奶奶示下。吴岫云心不在此,早没了调/教她们的兴致,摆摆手让墨菊自去料理。

  墨菊领了命,点了紫藤几个三等丫鬟整理布置。自己则留在三奶奶身边伺候。

  说实话,墨菊从未料到三奶奶能这么快搬回来。早上来传话的玳瑁说了此事,差点没把她吓一跳。

  她想着,三奶奶怎么也得在清秋阁住上个把月吧。怎的才捱了三四天,老夫人就着急忙慌地让她回来了。这样的行事做派,怎么看都不像是护子如命的老夫人做出来的。

  不过,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醒过来后的三爷,知晓了冲喜之事,居然没有她预想中的气急败坏,反而一脸淡然得接受了现实。

  最让她奇怪的是,这几日爷虽然见好,但好像性情改变了不少。

  从前爷是个爱闹的性子,日常她们几个丫鬟围着伺候,说的笑的都是不拘的。谁知自从那日爷醒了之后,性子便冷了几分,再不许丫鬟在跟前嬉闹。

  这些天,爷不是坐着出神,犹如老僧入定,便是将自己关在内室写写画画。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飞扬,英姿勃发。她瞧着心下不安,不敢离身半步。所以,这些天就没有前去清秋阁请安。

  想到这层疏漏,墨菊不免有些讪讪。觑了一眼三奶奶的神色,墨菊见她脸上除了有些怠懒,倒并无不悦。遂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熨帖殷勤地将她扶进正房中堂,和声细气地说道:“奶奶只管坐着喝茶,东西就交给紫藤她们归置。横竖还有桃儿妹妹在一旁看着。”说着便从暖窠里倒了一杯热茶捧了过去:

  “知道奶奶您今日要回来,奴婢便泡了一壶银针茉莉花茶,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

  吴岫云淡淡一笑,接过来呷了一口,说道:“我没什么喜不喜欢,能解渴就行,我不讲究这些。”

  虽然上一世她也算出身豪富,但在饮食上,她们家还真算不上奢侈考究。常言道,“三代才能培养出贵族”。在见惯了世家大族气派的仆从面前,与其端着贵妇的架子徒惹笑话,倒不如随心随性,洒脱自在,方不失风度。

  “你们爷呢?”不是听说能下床走动了吗?她搬回来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也没见他露个脸,莫不是在躲她。

  “爷刚服了药,正在榻上歪着呢。这会子没见他出来,怕是又睡着了。奶奶或许不知,爷这些天总是犯瞌睡。有时候正说着话呢,一眨眼,又睡着了。”墨菊抿唇笑了笑,又说道:“好在王太医说无碍,这是爷在养精神呢。”

  这时,端着妆奁的黄葵站在门口举足不定,一直朝墨菊使眼色。吴岫云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墨菊恼她说个私话也不会藏形迹,笑嗔道:“做甚怪,奶奶面前打什么暗号。你当你是沙场上的斥侯呢!”

  黄葵咧嘴一笑,凑上前向吴岫云福了福身,问道:“奶奶,这些东西都搁在哪个屋?是仍放在东稍间,还是爷住的西稍间?”

  墨菊听了不禁扶额,这个傻丫头,脑袋也不会转个弯。虽然老夫人没有明说,自己也没有交待清楚。但爷伤的这么重,最近这几个月怎好“近女色”。若是爷一时“性起”,有了什么闪失,谁能担待得起。

  本来只消将这些物事往东稍间一放,三奶奶作为新妇,自然面嫩,定不会巴巴地往爷的住处凑。现在可好,奶奶若是随口说声“放西稍间吧!”,那她拦是不拦呢?

  吴岫云不动声色,将二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吴岫云方才淡淡地说道:“还是东稍间吧。我向来怕冷,等入了冬,还是炕上睡着暖和。”

  “诶,奴婢这就去收拾。”黄葵利落地应了,转身而去。

  墨菊心里一松,背过身吐了口气。

  却说,三爷李铭简此时并未睡着。只是自打吴岫云一行进了院门,他手中的书便再未翻页。

  丫鬟红芍见他又在神游,噗嗤一笑道:“爷在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

  李铭简回过神,并未理会。只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翻身下榻出了屋门。

  红芍心中一滞,隐隐生出一丝羞恼。也不知是哪个贱蹄子在爷面前给她上了眼药,引得爷这几日都对她不理不睬。

  李铭简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听到那人在中堂说话,心里揪的疼。

  明明前世他们在一起只生活了一个月。但他们相处的每一天,他都能事无巨细地想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一个不听话的女人。明明她矮了自己一头,却还要瞪着那双大眼睛不甘示弱。明明她母家不显,嫁妆不丰,却还要伶牙俐齿逞口舌之快,半点不肯让步。明明身后没有半分退路,却还是一意孤行,丝毫不留余地。

  她就像道旁一丛野蔷薇,虽然繁英满树开得热烈,但全身都是刺,让人不得亲近。

  当年,他蜷缩在北疆四面漏风的马棚里,也曾怨过吴氏,为何她就不能像别的闺秀一般,贞静柔顺些?若是当初她不是那般孤傲刚强,他也不至于定要休弃她。没有那些内宅腌臜事,说不得李家又是另一副光景。

  可等他想透了,又觉得怪不得别人。她一个弱质女子,嫁给自家冲喜,本就肚里藏了满腹委屈。自己作为她的夫君,不仅没有好生安抚,反而动辄就把休妻挂在嘴边,确实有些过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但有些脾气的姑娘家,怕是都不能和这样的夫君生活下去。

  总之,前世是自己有愧于她。这一世重回,自当好好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