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渡人不渡己
“你今日睡了一整天了，等会还睡得着吗？”
“睡不着。”其实花不用像凡人一样每天睡觉的，除了脱水身体非常虚弱的时候，才需要用睡眠来调养身体。
“那沙华需要睡觉吗？现在天已经那么黑了，你是不是要睡觉了？”
说着曼珠就自己往里面挪了挪，让出了外面一大半的床位，然后伸出短短的小手，往空位那拍了拍，:“你赶紧上来，我们一起睡吧，这个床好大呢，一起睡也不会挤的。”
“小施主，男女有别是不可以同塌而眠的，你自己睡吧，等你睡着了，贫僧再去隔壁的屋子睡。”
沙华贴心的想到留小女孩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肯定会害怕，就打算在一旁看会儿书，等她睡着了自己再离开。
说着沙华回到书架那拿起了刚刚看的那本书，就端坐回了书桌上。
“可是我现在睡不着呀！”曼珠也连忙坐了起来，喊道。“你看的是什么呀？我也想看。”
说完曼珠也不给沙华拒绝的机会，直接就下了床，朝他奔了过去。
“你怎么不穿鞋子就跑下来了。”沙华责怪道，虽是夏日但夜间也凉，女娃娃有伤在身的，就更不可以着凉了。
沙华把曼珠拎到了垫子上坐着，他就走过去床边，把整齐摆在那的鞋子拿了过来，还有一双白色的套袜。
放到曼珠的旁边，说道：“给你，自己穿好先。”
曼珠看着眼前的袜子鞋子，十分苦恼，她不会穿呀！
沙华在一旁也不好直接用妖法往脚上套，只能自己动手了。
她偷偷瞄了一下沙华脚，好像是那个白色的是先套进去的，然后再穿鞋子的。
沙华给她的一样是灰色的行僧鞋，因为寺里只有这种鞋子。
曼珠随便拿起来一只袜子就往脚上套，可是怎么这里是缝在一起的呀？这个怎么伸得进去呀？
然后她就使劲的蹬，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能伸得进去。
原本已经在看书的沙华是没想到女娃娃连袜子都不会穿的，就没看她，让她自己穿。
可这一低头看了一眼，瞬间头痛的扶额，提醒道:“你拿反了。”
“反了吗？”然后曼珠把左右翻了一面，朝着侧面蹬，却还是伸不进去。
沙华无奈的只好又放下书，把她手上的袜子上下翻了过来，找到袜子袜子口，拎着她白皙小巧可爱的玉足伸了进去。
问道:“你以前自己没穿过袜子么？”
“没...没有穿过。”
曼珠说的是从来没有穿过袜子，可沙华却理解为了，是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袜子。
‘看来还是给娇生惯养大的女娃娃啊，从小就有人伺候着，到现在看着像八岁多的样子，连袜子都不会自己穿。’
沙华就干脆把两只脚的袜子都给她穿好了，也套好了鞋子。
只是她的脚实在是太小了，寺里最小的新鞋让她穿上还是松松垮垮的。
‘明日下山再给她买一双鞋吧，现在也只能将就了。’
“好了，方才看到我是怎么穿的没？”沙华帮她穿好后问道，原以为女娃娃不会肯定会看着学一下的。
抬头却看见曼珠正盯着自己在发呆，那神情就好像馋猫看见了什么好吃的一样，正垂涎欲滴的。
就差嘴边再挂上哈喇子了。
沙华抬手在曼珠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擦了擦莫须有的口水。
“哈？”曼珠没听清更加不可能看见他的动作。
方才沙华靠得那么近，他身上的檀香味把自己整个包围了起来，然后曼珠就恍惚了。
她痴痴的望着近在眼前的容颜，心里甜滋滋的，哪里还有心思去注意沙华手上的动作。
满心满眼的，都是这近在咫尺的容颜，‘可以这样靠得这么近真好，要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更好了……’
“唉。”沙华摇了摇头。
算了，反正到时候找到她家人还回去就可以了，会不会穿鞋袜应该是她的爹娘教，而不是自己去教。
“你不是要看书吗？可我这里没有话本子哦。”
沙华想小娃娃肯定都是喜欢看那些故事话本的，自己这一架子书，可没有一本是适合小娃娃看的。
曼珠从上到下的看了下来，眼前这个大约有两个自己那么高的书架。琳琅满目的摆满各种颜色的书籍，其实她不识字，分不出什么书的类别，所以只能由颜色来分了。
既然她不识字，那看哪本都是跟看天书一样。
但她就想跟沙华拉进一点距离，于是她指了指沙华手上拿的那一本，墨绿色的书皮。
“我想看你手上的那本。”
沙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书，《六界奇异录》。
这个倒像是有点像话本子，讲的都是些六界稀奇古怪的人或物，但这个对于小娃娃来说，看了应该会做噩梦吧。
所以他拒绝道:“这个不可以。”
“不不不，我就是这本嘛！”
“这本不适合小娃娃看。”
“我才不是小娃娃，你就给我看一下嘛。”说着曼珠直接动手就想去抢，越是不让她看，她就越想看。
沙华坐在垫子上，而曼珠因为想去够着那本书就站了起来，一跳一跳的去够着沙华伸远的手。
沙华见她如此锲而不舍，拗不过她无可奈何的只好放低了点手，让她拿了过去。
曼珠拿着好不容易到手的书，还以为是自己靠实力抢过来的，得意洋洋的朝沙华抬了抬下巴。
沙华笑着摇了摇头，“快点把鞋子穿回去。”
这双行僧鞋对于曼珠来说实在是太松了，在她蹦跶的时候，两只鞋都掉了下来。
“哦。”曼珠闻言，抱着书去找鞋子，生怕沙华又拿回去一样。
找到之后自己又胡乱套了起来。
沙华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小施主，你又穿反啦！”
“这个是套右脚的，那个才是这只脚的。”
教她穿好鞋子之后，沙华施法朝书架子一勾，一本佛经便朝自己飞了过来。
曼珠第一次看到他施法，惊喜道:“哇塞，你好厉害呀！”
最主要是帅！
沙华笑了笑，就翻开了佛经自己看了起来。
曼珠看见沙华没搭理自己了，便也装模作样的认真看了起来。
可这密密麻麻的字一个二个的好像都长得差不多，看得曼珠十分头痛。
幸好有图画，她只好认真的看起了图画来。
沙华分了一下神，低头一看，却看见女娃娃连书都拿反了……
瞬间哭笑不得..
也是，一个连鞋袜都不会穿的人，难道还能指望她识字吗？
既然不认识字，那给她看也看不懂，就不用担心会吓到这胆小的女娃娃了
曼珠到最后实在是看这图画也看不懂了，忍不住开口跟沙华搭腔道:“沙华，你困吗？”
匝一听这小姑娘叫自己名字，沙华有点不习惯，刚刚不是还在那奶声奶气的叫着大哥哥吗？
“等你睡了我再睡。”
“那我要是整晚不睡，你也陪我整晚不睡吗？”
“那贫僧干脆现在敲晕你得了。”
“啊！？”曼珠有点怕怕的双手抱着头，怎么好好的就说要打自己了……
这还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小可爱了，还是说外面养了别的花了！
不对，我不是早就知道他养了别的花吗，而且还不是一朵，是一小片药田！
不只有花，还有草！
“小孩子在长身体要早睡早起，太晚睡对伤口恢复也不好。”
她这几天好好休息养好伤，自己白天下山的时候也叫附近的村民留意一下有没有找孩子的，可能明天就能找到她的家人了。
要是让她家人看见这娃娃可怜兮兮的模样，说不定会有多心疼，都是别人爹娘的心头肉啊。
“不要，我正看得入迷呢，你不要打扰我。”曼珠又装模作样的翻了起来。
明明方才就是曼珠缠着沙华在说话的，现在倒变成他打扰她了。
沙华差点就憋不住的笑出声了，这古灵精怪的小娃娃。
她随意的翻来翻去，突然她的注意力被一张图吸引了。
黑白未着色的图，画着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花。
只是好像颠倒了……
这时曼珠才发现自己把书拿反了，偷偷瞄了一眼沙华，趁着他在全神贯注的看书，连忙偷偷把书转了过来。
却不知一切都被沙华收入眼底，他假装咳了一下，勉强把笑意憋了回去，肩膀却忍不住在抖动着，表面却继续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曼珠凑近看着着这幅画，心中一惊！
十分的肯定是真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旁边全是解释的字句，可自己一句都看不懂。
只好求助于身旁的沙华。
“你能不能念一下给我听呀？”
沙华笑了笑接过，这小娃娃还想听故事呀。
他看了一眼，这图上画的居然是半山腰上的那朵花，一模一样的。
这本书是自己近日才从山下买回来的，看了一半了，这页是自己还没有看到的。
“你怎么会想听这个。”
“我觉得这花好漂亮，所以就很好奇，你就给我念一下，我想听，可以吗？”曼珠使劲的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可爱极了。
沙华看着书上的描述，怕有一些会吓到这个胆小的女娃娃，就挑了一点诗句来说。
“这书上说呀此花名曰‘彼岸花’，是开在冥界的花。传说此花是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曼珠沙华一族有一个世世代代都无法摆脱的诅咒:往生渡死，却渡人不渡己；
花开彼岸，花落黄泉，花繁无叶，叶绿藏花；
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火照之路，血光接天；
前生之思，后世之劫，无穷无止，生生永念。”
文绉绉的，曼珠听不懂，但她却感受到了自己心里浓久不散的悲伤。
“它突然消失是回冥界了吗，还是真的遭妖怪毒手了？”沙华奇怪的嘀咕道，他倒是宁愿是后者。
他宁愿它是被妖怪采了。
也不愿自己难得青睐有加的花……
整整浇了好几个月水的花...变成了妖怪。
“黄泉...好熟悉的...原来我来自冥府吗？”曼珠喃喃自语着，真的好熟悉，一字一句的都好熟悉。
“我有点困了……”曼珠突然开口道，神色也变得一些奄奄的。
沙华也没有多想，只当做小孩子的身体经不起熬，累了也是正常，“那你快躺回床上去睡，我等你睡觉了就走。”
曼珠乖乖的走床上，撅着个小屁股爬上了床，盖着被子闭上眼睛，“好了，我已经睡着了。”
“睡着你怎么还能说话呢。”
“我说的是马上……”
过了一会，沙华听着床上的女娃娃呼吸平稳之后，就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沙华一走，曼珠就睁开了眼睛。
她能在晚上清楚的视物。
她眼睛骨碌碌的转着，难怪自己同山下的兰花、菊花它们不一样。
不是自己天生愚笨才没有也作陪，而是自己根本就跟它们不是来自一个地方。
或者是我在来人间的时候把自己的叶妖落在冥府了吧？
那我又是因为什么会来到人间呢？
我还能回去吗？
回去了沙华怎么办，不行不行，不可以回去，我还要修仙呢！
沙华在哪我就在哪，沙华在哪，哪就是我家！
这软绵绵的床榻，这满屋子都是沙华的气味，令她安心了不少。
就这样吧……反正遇见肯定就是命中注定…
注定我与沙华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