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还有木勺子撞击木桶的声音。囚犯们都将碗放在监牢外,等着分饭。
很快便有两个看守,一人拎了一个桶,正给每个牢房发饭。
这个过程好像在喂养猪。
中年男人见我不动,说道:“你也就是刚开始,以后就会知道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我看你就是饿得轻。”
看守看到我的牢门前没有碗,狠狠敲了一下,见我没有动静,恶狠狠瞅了我一眼,说道:“爱吃不吃。”
然后就接着给下一个牢房发饭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这样饥肠辘辘、瑟瑟发抖地睡着了,其实睡得也不踏实,整个人都很难受,迷迷蒙蒙中,我感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睁开眼看去没把我吓个半死,一个黑黑的老鼠正龇着白白的牙,左闻闻右闻闻,就在我的脚边,我啊得一声站了起来。
那只硕鼠竟然无动于衷,甚至还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些老鼠是要成精了吗?竟然不怕人。
我生平最害怕老鼠,上蹿下跳,啊啊叫着。
可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居然不小心来到了那中年人的牢房跟前,那人像野兽一样早已等在那里,扯着我的脖子便把我拉了过去。
我绝望地尖叫起来,那声音好像瞬间便要丧生的小兽,绝望而凄厉。
我想都没有想,便下意识地低头狠狠地咬了那人肮脏的胳膊,那人吃疼终于放开我。
我又缩回墙角,胆怯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我的嘴里是咸咸的味道,口腔又干又涩,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好像要撑破胸膛的包裹。
这样一来,整个地牢都沸腾了,看笑话的、嘲笑的、污言碎语的比比皆是。
令我作呕的是那个中年男人竟然伸出红红的上面布满白色粉粒的粗糙的舌头舔我刚才咬过的地方。
牢房里的人见状,一个个幸灾乐祸的样子,这一举动将他们身体里最阴暗的部分都激发了出来。
这个可怕的地方我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些动静惊动了看守,几个看守各拿了鞭子,开门走进一些喧闹的牢房,可劲儿地抽着,牢房里立刻传荡着鞭子的簌簌声和囚犯们的惨叫声。
我的牢房自然不能幸免,一个膀大腰圆的看守走了进来,扬起鞭子就要向我抽来,只听到鞭子在空中划破空气的巨响,紧接着我就感觉后背火辣辣的疼,五脏六肺都要震破了。
可是鞭子显然没有停止,我看到那看守又扬起了鞭子向我抽来,我闭上眼睛转过头。
预想的疼痛没有向我袭来,我睁眼看去,竟看到阿保机夺了那人的鞭子,将他狠狠踹翻在地。
男人一看来人,吓得屁滚尿流,头磕得当当响,求饶道:“可汗饶命,可汗饶命!”
“滚。”
那看守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阿保机脸色泛白,呼吸急促,仿佛是匆匆赶来,一瞬不瞬地觑着我。
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能够见到他,想都没想,便撇了嘴唇,向他投去拥抱。
想是我的行为出乎他的意料,他的整个人像石块一样僵在那里,嘴中说道:“你……”
便再没了下文。
我的眼泪就像决堤的大坝一样止也止不住,肩膀也剧烈地抖动着。
我能感觉到阿保机将我紧紧抱住,是那样紧,好像要把我整个人钳进他的身体里面。
他碰到了我的伤口,我不自觉嘶了一声。
他稍微扯开我的后领子看了一眼,双眼通红,好像要杀人。
随后,他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小心地绕过我的伤口。我便将整张脸都窝在他的颈窝里面。他穿着貂皮领子的风衣,柔软的毛毛扎在我的脸上,热热的暖暖的,很舒服。
出牢门的时候,阿保机冷冷地说道:“今天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给我杖毙。”
“是。”一个将领说道,同样冰冷。
虽然就只有短短几句话,便决定了几个人的生死,可是我却并没有觉得他残忍,难道我也变得残忍了吗?
你能想象得到吗?一直以来我最讨厌阿保机,可是竟然在最讨厌的人的怀里睡着了,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等到再次醒来,发现阿保机正睡在我旁边,还换了睡衣。
我是趴着睡着的,盖着被子,后背还有些疼。
周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应该是给我上了药。
我穿着薄薄的单衣,是谁给我上了药还换了衣服,侍女还是阿保机?
我心中怅然若失。
我直起身看到屋中黑乎乎一片,只燃着几盏昏黄的灯,真是睡得昏天暗地。
我慢慢挪动了一下,可是还是惊动了阿保机。
他先是皱起眉头,然后便睁开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的眼睛。
我的心又开始咚咚跳了起来。
“伤口疼了?”
“还好。”
“你相信我没有投毒是吗?”我怯怯地问。
“你说呢?”
他的目光清冷,让我很难与在牢狱里面救我的那个人相提并论,也许他本就是这样,只是我因为太无助了,才觉得他并不是冰冷的,而是有温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