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当初在新唐，林向东曾经接待过一位客户，
她是国内小有名气的心理学专家。
匆匆前行时，你是否遗忘了身边的花花草草？它们，同样也是你的世界！
这是专家给他们公司员工的赠言。
无业状况的林向东现在想来，十分有道理。
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倒不妨静下心来，看看身边的花花草草！
林向东去书店找了不少和设计、做菜相关的资料，
手机上还下载了育儿方面的APP……
他打算全方位地提升一下自己的段位。
可是事与愿违！
“老公，你要没事的话，帮我找一下东西，我去年买的一件条纹背心找不到啦！”
“向东，今天忙吗，没得工作吧！去把菜炒了嘛！我和你爸带娃娃出去晒晒太阳。”
“老公啊，有几个快递送到服务站了，你一会去看看，其中一件是我妈的，就手给她送去，剩下的带回来。”
“向东~向东~你来看一下，我这个手机输入法咋回事？打不了字。”
反正你又没得什么事情可做......
这成了两个女人支使林向东干家务的最佳理由！
可怜我们的主人公，哪里还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时间？
APP们日复一日地处于从来没有打开的状态……
渐渐地，被删除……
书们也渐渐地，被收进储物柜！
这日子，渐渐过成了连他自己都认出来的样子！
夜晚来临，陪孩子玩一会，和父母说说话，给妻子搓完酒揉完腿……
一切收拾停当，大家都睡着，确定再无人会打搅自己，林向东走近电脑，掸了掸屏幕上的浮土，轻轻摁亮开机键。
“嗡！滴！”
两声轻响，让他感到无比慰藉的屏幕亮起。
林向东点燃一根烟，握住鼠标，在CAD和3D图标上来回划过，却不点开。
点开能做啥呢？又没有图要画……
林向东把鼠标当做自己的双手，在抚摸着这两个陪伴了自己无数个日夜的老伙计……
就这么摩挲着，眼前闪烁着自己职业生涯无数耀眼的荣光时刻：
在学校无数次获奖、无数次上台发言；
上班后顶着家人和朋友们的质疑，在工地摸爬滚打，去市场部做一个小销售；
成为设计师后，第一次谈客户，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作品得以实现，第一次看到客户满意的微笑，第一次获奖，第一次做讲师，第一次当领导……
画风一转，林向东又看到了恋爱时的晓苇、呵呵娇笑的苏媛、冲自己招手的马宝杰……远处似乎还有一张模糊的脸，模糊到自己使劲睁大双眼都看不清。
林向东下意识用手抹了抹眼镜片，那个人好像向前走了几步，离得近了，看清了，
哎呦呦！是沐梓！
在这段及其郁闷的日子里，好像只有那一吻，给林向东带来一丝美好，除此，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什么时候笑过。
手下意识从鼠标上离开，打开微信，找到沐梓的头像，
还是那个清新雨后的头像，一切依旧，只有寄语改成了：
享受幸福的错觉，
误解快乐的意义。
“睡没？”
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他却不敢摁下“发送”。
狠狠心，将打好的字删除。林向东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子，让微凉的晚风拂在身上，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活得更清醒。
林向东用手，在玻璃窗上写下“你好吗？”三个字，
然后，就这么看着它们慢慢变淡，仿佛自行飘出窗外，飘向远方。
窗外，路灯牵引着马路，穿梭在一栋栋漆黑的高楼之间，向远处延伸，渐渐拐进沐梓所住的小区。
沐梓依旧习惯一个人坐在漆黑的阳台，一杯咖啡可以喝一晚上。
昏昏欲睡之际，忽见窗户晃了三晃，以为是起风了，向外望了望，确认没什么状况，又紧了紧窗栓。
估计是自己恍惚了吧！一点多，该到睡觉的时间啦。沐梓转身回屋，打开了手机音乐。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
悠扬的歌声渐渐不可闻。
许是被晚风吹得时间长了，林向东打了个寒颤。
禁不住关上窗，重又坐回电脑前
做什么呢？
看看设计资料？
学学做菜视频？
翻翻育儿经验？
心绪起伏，让他无法静下心，似乎只有《白蛇》，能让他头脑冷静些，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深夜翻看《白蛇》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林向东从睡梦中被叫醒：
“白天不起，晚上不睡，都当爹的人了，看你什么时候能改得了你这些坏毛病。快点起来，一会得带孩子去打预防针啦！”
“妈，您好好说说她，反正我怎么说都不管用，不到三四点钟，您儿子绝对不睡！”
林向东不语，默默起身洗漱。
开始新的一轮，对深夜的憧憬！
“你不是要做鱼汤吗？材料样样都没有买，我看你拿哪样做？一天到晚不晓得好好规划一下自家的时间。”
林母非常不满意林向东的作息。既然管不了，发发牢骚总是可以的吧！
母亲的唠叨是躲也躲不开，反抗也不敢，林向东索性在脑子里仔细思索今天这道汤菜的做法和食材，娘俩同在客厅，却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鱼羊鲜取自古代一个传说：
村民牧羊，偶有落水，待村民发现，转身去找，已被鱼群撕咬成肉块，村民怒，将肉块与鱼一同捞起炖煮食之，大快朵颐。
入腹后发现，鱼腥和羊膻味全部消除，剩下的只有异常鲜美的味道。
又因为羊肉需要炖的时间比鱼肉长，后人改良为习惯性地左手鱼锅右手羊锅，先后烹制后再合二为一。
“鲜”字便由此而来。
素来讲究喝汤的广东人有“三煲四炖”之说。
意思是煲汤至少三个小时，炖汤则需要四个小时。
所以林向东这道鱼羊鲜，连买带做，起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
自然少不了又领受了一顿母亲的唠叨：
“一天天的，有正经事不知道做，就晓得睡觉睡觉，你这个点才熬好，给哪个喝嘛！”
“大不了晚上喝呗！”
“你搞这么一大锅，又是鱼又是羊肉的，哪个晚上吃这么多哦，不行你趁热给姥姥送点去，她们吃饭早。”
“好好好，我马上去！”
林向东像得了赦令一般，连汤带肉给姥姥装了一小盆，飞步出门。
“妈，给您送汤来啦！”
一进门，林向东就热情地和岳母打招呼。
“来来来！搁餐桌上，哎呀！你这孩子手就是巧，这是汤还是菜？咋做的，这么香呢！”
锅盖掀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王敏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您不是晚饭吃得早嘛，这个点正好不耽误。”
“行啦行啦！我和你爸爸正好今晚不炒菜啦！这喷香的！”
“咦！我爸呢？又去公司啦？”
“没有，家里来人了！正好，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林向东跟着岳母来到客厅，看到岳父周志武正在和一个四十多岁，胖嘟嘟的中年人说话。
“杨林，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姑爷！”
中年人听见王敏招呼，转身回头，笑眯眯地朝林向东伸出双手：
“呵呵，这得叫大侄女婿吧！长得真精神。”
这个叫杨林的中年人是一名医生，
借职务之便，利用业余时间开了两家药店，生意好得不得了，
这次是因为第三家分店开在附近，
所以顺道来拜访几年前曾经在一起医疗纠纷中，帮助过自己的周志武。
“我这姑爷啊，做得一手好菜，这不，给我们送菜来了嘛！”
“我是说闻见一股香味呢！是不是鱼汤？不对，还有点羊肉味，莫不是鱼羊鲜？”
鱼羊鲜是徽菜，在天津地区还真是很少得见，能闻闻味道就叫上菜名，可见此人不是一般的吃货！
林向东看着跟弥勒佛似的杨林在那抽着鼻子，心中暗自觉得好笑。
“杨叔对吃食也有一定研究？”
“哪里哪里，就是走得地方多了而已，地方特色，我一般会记得很清楚，哈哈哈！”
“嗯~~可惜不是带皮羊肉，不然味道会更绝！”
“厉害厉害！”
林向东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笑弥勒。
就算换个安徽本地人，也未必能通过闻味，就说出这道菜的来龙去脉。
“老周，你这姑爷手艺不错啊。在哪家饭店高就？”
“啊！呵呵呵！我不是厨师，自己做着玩呢。”
“嗯！是啊！向东是个设计师。”
自从公司出事以来，周志武看到林向东对自己女儿的不离不弃，和对待他们老周家的态度，依旧热情不减。
他对林向东也不如以前那么排斥了。但是说起自己姑爷的职业，还是有些不情愿。
“哦？设计师？是做哪方面设计的？”
“室内设计！”
简单几句对话，林向东能听的出来，外貌长得跟笑弥勒似的杨林，其见多识广的程度，果然令人惊叹啊！
“嘿！咋这么巧呢，我就在附近买的新房，正找设计师呢！侄女婿，你这是送货上门啊！哈哈哈哈哈！”
“他不行，你找他设计，别把你的房子给耽误喽！”
周志武不希望自家和朋友之间牵扯利益来往。
这也是他从来不给女婿介绍装修活的原因。
“是啊是啊！您看我这都快转行做厨师了，设计的事，您还是再找找别人吧！”
听了岳父对自己的评价，林向东心下不忿，略有些赌气的拒绝了杨林的邀请。
“我杨林看人很少走眼，会做饭、懂生活，到你这三十多岁了还在做设计的，一定手里有两把刷子。”
林向东诧异地看了看岳父，又转回头望向杨林。
设计行业确实有杨林所说的这两条行规。
林向东当年做设计总监的时候，招设计师的第一条就是：已婚者优先。
为什么？你自己一点生活经验都没有，怎么去给客户提供最佳的空间布局方案？
举个例子说：一个二十啷当岁，刚毕业的学生，连厨房都没进过，你怎么知道哪里该设计插座、、有没有必要装烤箱、怎么安排厨房设备做起饭来最方便…….
而且，现在的设计行业多流行吃回扣。
主材商为了让设计师帮自己推销商品，多会在产品价格里面留出设计师提成。但是很多设计师为了拿到更多的提成，不论产品优劣，利用客户对自己的信任，恶意推荐，甚至强买强卖。
这就造成了大多数青年设计师月收入极高。
但客户也不是傻子，事情迟早会被曝光，设计师的名声也就越干越臭，直到离开这个行业。
所以，设计行业常说三十岁是一道分水岭，你从事这个行业如果能过三十岁，那这样的设计师，至少人品是经受住考验的。
林向东再次高看杨林一眼，跨界也能有如此洞察力，可见其朋友之多、涉猎之广！
“这样吧！向东，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咱俩处咱俩的，以后你就叫我杨哥，把你岳父撇开另算！”
杨林也听出来到，周志武不想在友情里掺杂利益交换。
故意有此一说，省得双方尴尬！
“过几天我打电话给你，你就算给杨哥帮帮忙，出出主意，好不好！”
这话是说给林向东听，杨林的眼神却一直看着周志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志武也只好默许：
“你啊，我看你是想省那几个设计费吧！”
“哈哈哈哈！老哥，你可把我看透啦！我那就是个小三室，对您女婿来说，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嘛，能有高手指导，也是我的荣幸啊！”
杨林一番话说得面面俱到。即迎合了周志武，也顺便捧了捧林向东。
“那行，杨叔，您……”
“你这孩子，刚不是说了叫杨哥嘛，咱俩单论，别看你爸爸！”
杨林假怒。
“呵呵，您说笑了。我这还有点事，失陪一下，您和我爸爸继续聊，我就不打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