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儿时的经历

傅层林儿时走失的经历，南臣街上了点年纪的街坊邻居都有印象，毕竟在当时可算是一大轰动新闻。

　　当年他四岁半正读幼儿园中班。

　　放学从来准时准点接他的母亲——林薇，临出班级教室遭遇突发状况。

　　学生腹痛不止，痛得只差满地打滚。

　　因为久久联系不到家长，出于园丁对幼苗的责任感，她只能心急如焚地背着人直奔医院。

　　等和家长办好交接，才猛然想起自家儿子还没接。

　　等赶到幼儿园，说好在园园铁门那儿等的儿子却不见了踪迹。

　　那时监控设备远没有后来发达，安全几乎纯粹靠门卫和老师的两双眼睛。稍微一不留神，傅层林就被自称他姑妈的人拽走了。

　　也不知道蹲点了多久。

　　一大早才收拾了行李坐火车去京都培训的傅青山得到消息，开始根本不敢相信。

　　毕竟出门前，儿子还搂着他的脖子嚷着要京都的遥控赛车呢。

　　男人竭力控制住情绪，找同事凑了钱，人生第一次坐飞机，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争取有机会把儿子及时找到。

　　因为老师说接人的自称孩子姑妈，傅青山第一个反应还是打电话给自己亲姐，人家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做了这等恶事，电话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没说着急帮忙找找人。

　　于是大街小巷能看到的电线桩子水泥墙，一张张寻人启事贴上去。

　　时间久了，被风一吹落在地上，人们来来往往踩上去，根本不会想到一张废纸和一个人命运的息息相关。

　　四岁半的儿子丢了，五年半坚持不懈的寻找。

　　中途的岁月中，林薇哀痛之余，愧疚一日日深重，最后一病不起，倒在了寻找的路途中，那双漂亮的眼睛起初说什么也不肯阖上，直到傅青山赌咒发誓一定把儿子找到才算罢，惹得知情的人垂泪不已。

　　傅青山倒是第一个擦干眼泪的，处理完后事，将妻子的骨灰盒往背包里温柔的一放，不曾回头，不说放弃，继续走在下一条寻子路上。

　　后来随着人贩子落网，在警方帮助之下，傅层林可算是有了下落。

　　被找到时，他正在山坡上放羊。

　　面黄肌瘦，个头发育不良，穿的是不太合身的破衣裳，活脱一个小乞丐模样。

　　看到一群大人满脸激动向自己冲过来，傅层林眼神戒备而冰冷。

　　手里的鞭子攥得死紧。

　　傅青山完全无法将面前的小乞丐，和曾经白嫩的儿子联系起来。

　　但父子之间那种天然的情感和血缘翻涌，让一大一小静静遥遥相对数秒后，这个五年半一直咬着牙，坚持不肯表现出丝毫软弱的男人突然嗷了一嗓子，哭得涕泪纵横。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傅层林的小手被牢牢握在男人冰凉的大手之中。

　　攥得紧了，他感觉有点疼。

　　抬头看到男人还在吸着鼻子控制情绪，傅层林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双深深的眸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染上红色。

　　那对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他的深山夫妇耷拉着脑袋，被公安一边站一个拽着胳膊。

　　傅层林从他们旁边经过的时候，看也没看他们一眼。

　　仿佛朝夕相处五年半的，是一双再陌生不过的陌生人。

　　晚上在宾馆，傅青山拿出早准备好的新衣服给儿子换。

　　很是费了一番劲劝说，傅层林才抿着薄唇，缓缓脱下那一身破烂衫。

　　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露出来，深深浅浅，老的痕迹未消又被新的覆盖。

　　傅青山只感觉心被撕裂开一道口子，像口袋破开一个洞，冷风直往里头灌。

　　他恨白天自己怎么没扑上去，撕咬下那对夫妇血肉来。

　　林薇安葬的日子，是傅层林被找到的第三天。

　　傅青山领着他走了一路，就摘了一路五彩缤纷的野花，最后扎成花束，全放在了林薇的骨灰盒边。对于母亲的模样，傅层林站在那小山包前感觉脑袋里模糊不清，但真要去细思，那种曾被呵护的感觉又似乎还存在。

　　孩子一被找回来，生活重新恢复了正轨。

　　陆陆续续便有亲戚、同事、朋友给傅青山介绍对象，但他一直没同意再娶。

　　时间长了，那些人都知道了，这个男人太痴情——一生，只爱一个女人。

　　除了关心傅青山，很多人也在注意着傅层林的成长。

　　而他，永远沉默地低着头，永远孤独地缩成一道影子。

　　是喧哗城市中……格格不入的深山放羊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