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什么是“哦”,而不是平时的“嗯”?王不留脸一阵热,神经崩得很紧,此时他只要喘错一口气就相当于他一脚踩空掉进百八十层地狱里了。
“是……肚子痛么?”问鬼卿试探着问,也算给了王不留一个台阶。他刚刚说他淋到雨了,肚子会痛,这正好不用开口就可以解决:
王:嗯。
问:好好休息。
王:嗯。
王不留偏偏脑袋发懵回了句:“诶,才不是!”
“……”他真想扇自己一耳光。
“卿……卿哥……我要说我刚刚在拉衣裳你信吗?就是……刚刚不是淋湿了吗?”王不留硬着头皮转身解释,问鬼卿低着头,王不留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听见哑哑的一个字:
“信。”
“真……真的?”王不留真想问出口,但如果问出了又显得他不信问鬼卿似的,有些心虚。他闭上了眼睛,舒了几口气才缓和过来。
终于又安静了下来,雨声不小,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大的,现在声音已经盖过了宛童的鼾声。只剩下雨的啪嗒啪嗒……
王不留忽然想起了问鬼卿的衣裳,也不清楚淋湿了多少,如果一直穿着湿衣裳,病……病重了怎么办?
“卿……哥……”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王不留试探着小声喊他。
“嗯。”很轻的一声,和之前答应他的每一声都相同,王不留松了口气,“那……那个……我能再求您件事吗?”
问鬼卿没有抬头,王不留一直看到的是他的额头。“嗯。”王不留看到问鬼卿的睫毛往上抬了抬,连忙翻了半个身,虽然知道他夜里看不见,但是王不留这时候也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能把你的衣裳换给我吗……就就衣裳就行……”王不留说着都觉得自己脑袋有病,如果换了别人跟自己说,他肯定直接一脚上去致命了——这是什么混蛋说得出的话!
说完之后又安静了一会儿,王不留听到耳边有轻巧的声音,他没敢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让自己出丑的那个亮点。
“这就是……夜里的星星米……问小仙儿?”王不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想起这事来,问鬼卿把衣裳递了过来,王不留拿了衣裳迅速把自己的换了过去。
“谢……谢谢卿哥。”王不留套上了衣裳,腰间一阵冰凉,虽然刚刚他摸了一下被褥没有淋湿,但是衣裳已经潮了一大片。他有点儿庆幸厚着脸皮换过来了,翻了个身拉被睡觉。
问鬼卿也闭上了眼睛,夜里只有大雨倾盆而下,屋里的瓶瓶罐罐应该都满了。安心合下的睫毛颤了两下又分开了,问鬼卿伸手摸了摸后背,还有衣角,也没有听到身后有漏雨的声音。都没有,他这才反应过来他居然那么容易的就信了王不留如此拙劣的一个谎,后背全湿了,肚子痛,漏雨,换衣裳,漏洞百出。
“睡……睡着了么?”问鬼卿抬起一只手却没有贸然放下去,声音很哑很低,他不确定对方听到了没有。
犹豫半顷,他柔声说了声“谢谢”手放到王不留肩膀上的时候也摸到了被子,他往上拉了拉护住他的脖子。
王不留睡得很快,一夜有雨而无梦。第二天一大早也没什么不良反应,被子淋湿了一片,王不留一半身体都是冷的。
次日,大雨转小雨,王不留的心情是彩虹转雷阵雨。
“王不留你快跳啊!”
“跟小仙儿介样跳!”
小仙儿站在院子里扛着一把雨伞看着房顶,披着小蓑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伞对于小人来说太大了,伞柄扛在她的肩膀上都挨到了地,要把伞往后翘起来才不至于扎到土里去。两只肥嘟嘟的小爪都抓着伞柄,伞上的大洞被转到了她的身后。
“你介介样学学小仙儿跳跳,跳下来呀!”小人抓着伞柄,两条小短腿儿在地上骄傲的蹦了蹦,溅了半身的泥水,脸也沾了一滴,小仙儿用手肘子抹了抹,脚底下已经跳出了一个坑。
屋顶上孤零零坐着一个湿透顶的落汤鸡——早起的王不留。
“你介介样跳下来啊!”小仙儿又抱着大伞蹦哒蹦哒,她已经怂恿了快半个时辰了。小仙儿低头揉了揉鼻子,继续抬起头看热闹。扛着伞跳了跳:
“跳啊,学小仙儿介样子跳!”
王不留心里一阵堵,从塌了的那块儿地方勾头叫了宛童一声:“宛童,你把那个院子中间的那玩意弄走,去教她先把数给我数清了。”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顺便把抹额扯了甩了甩。
“你跳啊!像小仙儿介样子跳!”小仙儿又蹦了蹦。
“你……有本事找你爹喊去!”王不留把抹额重新拴上了,看了眼底下的宛童,准备跳下去但心里头打鼓,腿也软了。刚刚踩着宛童的肩膀上来补房顶,可谁知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下不去了。
“小王爷,您下来吧,宛童一定接着您。”宛童在地下晃来晃去举着双臂要抱住掉下来的王不留。
“啊。大哥你是小戏和故事听多了吧,跳下去不是你残就是我瘸。”王不留用手掌托了下额头,把头发上的红绳拉到嘴里嚼了嚼,恰值心浮气躁还有别人笑话的时候他就喜欢找东西出气——要么砸拳头,要么数钱,要么咬东西。反正嘴和手不能同时闲着。
应该是病了的缘故吧,问鬼卿睡得极安稳,醒来的时候王不留和宛童都先起了,隔壁间还象征性的叠了个歪歪扭扭的豆腐块——和小仙儿的差不多,还是差了点儿的。
雨声小了很多,外头依旧在下雨,夜里引路的沙子往外移了一些。问鬼卿抬头看了看,屋顶之前许多漏雨的地方都被堵上了,外头还有小仙儿叽叽喳喳的声音。
“王不留快跳快跳!”小人在底下蹦蹦跳跳的,王不留实在烦得不行了,把头冲那个缺口放了放,“宛童,我看着远处雨要大了,把院子里的那个赶紧拖进去,雨一来她就完了。”
“啊?”宛童愣了下连忙跑到院子里把人带伞提到了屋檐底下,那把破伞挡点儿小雨还行,一阵大雨根本挨不过就全破了。
问鬼卿按了按发昏的额头,披了衣裳出去,转头就看到一蹦一蹦的那把大破伞。
“跳啊跳啊,学小仙儿介样跳!”小仙儿还是扛着伞在底下怂恿王不留跳下来,刚蹦完站稳雨伞就往后偏了偏。
“嘿!”小仙儿扛着雨伞弯腰往前拱,一抬头就看到了捏着雨伞的那只手,“殿下哥哥?”小仙儿喘着气,蹦了半天有些累。问鬼卿把雨伞往后按了按,藏在雨伞底下看人笑话的小泥人全被看到了。
“……”小仙儿肉嘟嘟的小脸忽然发现了什么,连忙扛着雨伞蹲到墙角,一把大破伞把一小坨自己遮得严严实实。那个大洞转着转着,转到她的脸上去,小人就这样蹲在墙角躲着往外看。
问鬼卿笑了笑,转头看向宛童:“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