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别看了，再看程教官该察觉你对他图谋不轨了。”眼看着离教官越来越远，王子希又默默放轻了自己的步伐。
“你说的也对，我得表现得坦坦荡荡。”经过王子希的提醒，詹泽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一口气没平复下来，又吸了一口。
踢完十圈正步，休息了差不多五分钟，又开始新的任务，练习踢正步里的摆臂。
王子希按照一二一的口令把胳膊抬起放下，抬起又放起，嘴里嘀咕着：“这不挺简单的吗？”
就这摆臂，他刚出生那会儿就会……
“最边上那个，别看了，就是你。”程教官走到王子希面前，抓着他的胳膊来回摆了几下，“没吃饭吗，就这个力道，给我好好体会。”
程教官训完王子希又到后面去训其他人。
刘然小声地说：“老王，打脸不？”
“别提了，我胳膊疼，简直不是人。”王子希按照刚才教官教的力道，嘴上骂骂咧咧，摆臂却摆的十分卖力。
本来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教官又要求他们一边摆臂一边踢正步，分开还好，放在一起总是顾胳膊顾不上腿，顾腿就忘了胳膊。
这正步踢得实在难看，程教官气的都忘了训人，让他们屈左臂抬右腿，脚要抬起来不许沾地，保持这个动作五分钟，然后换腿换胳膊再来五分钟。
王子希偷偷把脚放下几秒又抬起来：“你说他是人吗，我腿要断了。”
詹泽皱着眉，又在思考：“对啊是人吗，他怎么不渴呢？”
姜易刚准备说话，嘴巴才张开，余温自己都惊叹自己的反应速度：“忍住，别说话。”
守住姜易，然后坚持才是胜利。
姜易一开口，别说保持这个动作不动了，他们又得忍不住笑，到时候能把午饭都罚没了，余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看好你，忍住，距离吃饭还有半小时。”
姜易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抿紧了嘴巴，其实他就是想抒发一下内心的苦涩，从而缓解身体上的酸痛。
不过为了大局着想，还是等军训完再说。
余温松了口气，趁教官不注意也把脚放下歇一会儿，他是真佩服卫北朝，从抬脚开始，就没放下去过。
“北朝，你不累吗？”余温小声问道。
“不累。”卫北朝咬紧了牙根，他也想偷懒，但是在余温清澈的双眸面前偷懒，总觉得有点面子挂不住。
昨天那本书上说了，要展示自己的优点。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们偷偷把脚放下休息。”程教官一排一排地看，“被我逮到就罚蛙跳，腿抬高点。”
教官话音刚落，余温默默把自己刚才放在地上偷懒的脚抬起来，心里想着教官是脑后勺长眼睛了，还是他的视线能拐弯。
走到卫北朝面前的时候，程教官多停了几秒，把手拍在他肩膀上，听声音力道还不小，卫北朝连晃都没晃一下。
教官抬腿去踢卫北朝抬起来的右腿，很有力道，卫北朝右腿用力挡了一下，身形晃了晃，又被程教官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稳住了。
“不错，都像这位同学学习学习。”程教官笑着把手收了回来背在身后，继续溜达巡视。
卫北朝：……好险。
“北哥，我长知识了。”王子希趁教官走了小声念叨。
“什么知识？”卫北朝心情极好地回了他一句。
他一看见旁边余温站不稳摇摇晃晃的样子就心情好，也不是嘲讽，就觉得好玩。
王子希：“有些人不仅长的帅，实力还强，成绩还好，你说气不气？”
卫北朝：“不气，我引以为豪。”
“我也引以为豪。”要不是不能动，余温都想举双手双脚赞同，卫北朝这个室友，长相真是没得挑，简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看着就顺眼。
卫北朝的嘴角向上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到脸颊的时候滞留不动，有点痒。
王子希：“……”
刘然：“……”
一上午的军训是在哀嚎中度过的，直到十一点半军训结束的时候，六班同学仍然保持着踢正步的姿势。
程教官刚说解散的时候，和昨天不同，他们愣是没动，也没像疯了一样冲向食堂，像雕塑一样，连把胳膊放下去都是慢动作。
詹泽艰难地把胳膊放下去之后，一股上头的酸爽冲了上来，劲儿大，冲得他差点没站稳，连说话声音都明显拉长，身形踉跄的像个老大爷，“子航，航航，你怎么样啊，过来扶我一下，我腿麻。”
“别问，问就是残疾。”林子航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还想去给他的芳芳打声招呼一起去吃午饭的，心想着算了吧，爬不动。
詹泽眼看着指望不上林子航这个见异思迁的人，立马换个目标，“张叙同学，扶我一下。”
“好嘞。”张叙连忙把胳膊伸了过来，詹泽顺手就搭上去了。
王子希甩了甩胳膊，证明自己的胳膊真实存在之后，又跺了跺脚活动一下说：“你知道你俩像什么吗？”
“像什么？”詹泽问道。
余温举起了右手，白皙的脸被太阳晒得有点泛红，“这题我会，贵妃回宫。”
“不错，我们余温会抢答了。”卫北朝顿时像个欣慰的老父亲。
余温转脸去看卫北朝，脸上带着温软的笑容，在触及卫北朝目光的时候，有点不知所措，索性低头擦擦脸上的汗。
詹泽低头一看，还真挺像的，顺便还拍了拍张叙的胳膊，“众位爱卿，快帮我看看教官走了没有。”
他在操场上张望了一圈，除了他们自己，没看到一个其他的小绿人。
“走了，都坐上车了。”刘然用眼神示意詹泽看操场外面那辆军用客车。
那辆军用客车刚开始发动，缓慢地往前挪了几秒，然后越来越远。
詹泽一跺脚，尽管麻的没啥知觉，一边张望一边皱眉：“走那么快，脚底生风呐，那水壶呢？”
“带走了。”卫北朝说道，人都走远了，水壶早就不在这了。
“我这看了一上午，愣是没看住，他怎么就不渴呢，我和余温以及各位同志的努力就这么付之东流，我心痛……”詹泽絮絮叨叨个没完，被张叙和林子航一人架着一个胳膊抬走了。
“我耳朵都要被他唠叨起茧子了。”王子希掏掏耳朵，抬起胳膊就疼，又放下去捏胳膊了。
余温倒没觉得詹泽有多唠叨，说起唠叨那必须提起他哥余晖，“我哥比詹泽还能唠叨。”
“你还有个哥，干啥的啊？”王子希八卦的毛病又犯了。
不过看余温的样子，他哥应该是一个比较成熟稳重的吧人。
“就在我们学校当老师。”这天实在是热，余温边说边抬手把军训服从腰带下抽出来，然后将扣子解开散散热。
尽管腰带扣的是最里面那个眼儿，还是显得松垮，里面的白短袖衣领处汗湿一片。
“哇当老师，那他教什么课啊？”王子希越问越起劲。
没准以后考试的时候可以走内部关系求个情。
余温：“我也不知道教什么，他没说。”
“行了王八婆，一天到晚八卦个不停。”刘然走在前面，抬腿走路都僵硬。
王子希反应了一会儿，从后面瘸着腿追上去，“刘然，你骂我？”
刘然疑惑地推了推眼镜框，刚一转脸就看见王子希扑了上来，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干嘛，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王子希自己都气笑了，“你骂我是王八！”
刘然还想反驳：“我是说你……”王八婆……王八？好像是骂了。
坐在客车上的程教官：“谁动了我水壶，我这水怎么是甜的，还有点酸？”
其他教官：“真假的，我闻闻，还真有，橘子味的。”
“是不是田螺姑娘？”
程教官直接笑出了抬头纹，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田螺姑娘没有，田螺小子好几个。”
要不他总觉得今天上午队伍里有几个人盯着他看，眼神怪怪的，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好小子，下午勉强给他们放放水吧。
隔壁班的吴教官：“哎，我们下午还练踢正步吗？”
程教官：“练，快五点的时候拉歌，给他们整点乐子休息休息。”
连长：“行行行，老程捡了一堆宝贝小子，开始稀罕了，我们队里那些小丫头，就会套路我偷懒。”
其实军队里的歌唱来唱去，能传承的衣钵就那几首，有几个跑调的教官笑着说要回去练练，不然拿不出手。
等到下午拉歌的时候，所有的方队都坐在操场，唱歌还是头一回，程教官唱“送你一枚小弹壳”的时候，偶尔有几句跑调，但眼神和气势很到位。
余温跟着大家一起唱，“你问我什么是战士的生活，我送你一枚小弹壳，它曾经历过风雨的洗礼，也吹响过一支短歌，战士的生活就是这样，有苦有乐有声有色……”
卫北朝满脑子想的都是展示自己的优点，越唱声音越大，雄赳赳，气昂昂，每一句都在调上，又仿佛不在调上。
唱的的确是“送你一枚小弹壳”，说跑调吧也不是，分开每一句都在调上，说不跑调吧合在一起，又像在唱另外一首歌。
一开始余温没注意，到后来全班同学都被卫北朝全身心投入的跑调跑出自己特色的歌声吸引。
詹泽把手臂抬起来，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卫北朝由于太投入，完全没注意六班同学已经停下来听他唱歌，直到余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推了推他胳膊，卫北朝才反应过来。
卫北朝也不觉得尴尬，一本正经地说：“大家怎么不唱了，我知道我唱的好，但你们停下来听就……”
平常他面无表情冷着脸就算了，这个时候还这么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就说出这种自恋的话，实在是人神共愤。
还没等卫北朝说完，余温和王子希几个人就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王子希一边捂一边说：“不好意思，他平常不这样，今天可能晒傻了，家丑不可外扬。”
“王子希，松开我，换余温捂，你刚才上厕所没洗手！”卫北朝好不容易扒开王子希的手，又冲破好几个人的防线，把余温的手拽了过来放在自己嘴边。
余温认命地捂着卫北朝的嘴，不让他说话，旁边的六班同学早就笑疯了，詹泽直接趴在地上笑。
本来以为卫北朝这个人平常不怎么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他一出来九月份的天都要冷上一度，现在一看还挺有意思的，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漠。
操场上其他方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往这边看，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很凉快，整个人都觉得放松舒适。
其实卫北朝并不是不爱说话，他这个人长得很好看，是那种很正经的帅，但情商特别低，说话做事一点不像开玩笑，总是弄巧成拙。
比如之前为了和余温拉近关系做出来的扔垃圾和倒热水事件，简直不是社交障碍能描述的，用他哥卫晋南的话说叫社交残疾。
初中高中的时候，男孩子之间相处不知轻重，卫北朝不仅长相出众成绩也好，就算冷着脸也招女孩子喜欢，因此在原来的学校一直被男生群体孤立。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冷着脸，免得朋友一个一个离开，索性便不和别人相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余温是他第一个想要接近的人，温温软软的，就算张牙舞爪也透着可爱，卫北朝觉得，这个人和其他人不一样。
相处几天下来，另外两个室友也不错。
卫北朝的嘴角眼角都带着笑，余温的手还捂在自己嘴上，他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你们够了啊。”
余温感觉到卫北朝说话时碰到自己掌心麻麻的感觉，触电一般把自己的手收回来放在身侧，连手心都不敢攥紧，怕碰到他嘴唇碰过的地方。
程教官看到他们闹成一团，心里感慨年轻就是好，充满活力。
之后在唱歌的时候，卫北朝被六班同学一致要求封麦，并且采纳了詹泽的建议，在旁边一手拿着一个帽子当拉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