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菊登上巍峨地城楼,放眼远眺暮色黄昏下的天地,绚烂地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暮归地牛郎行走在地平线上,一下子走到了白昼地尽头,钻入了无边无际地黑暗中。
微风摩挲着俏容颜,泛白的脸庞仿佛刚才使出了浑身解数大哭了一场,不免让人心碎。暮色黄昏到璀璨星海,时间在单一的眼神中悄然而逝,明月寄相思,半大的残月挂在天边,好似天涯海角分隔两地。
潜龙左骁卫来去无踪好似从未出现一般,大军带走了楚辞钧,转眼消失在了天地间,却也带走了她的芳心。
已是哭过一场的她颓然的坐在地上,透过垛口仰望天空。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人在诉说着同样的衷情。
睹物思人,莞菊从怀中取出一枚翡翠玉观音吊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他。
神圣的禁忌果实让人奋不顾身,勇敢的人一直在路上,哪怕千难万阻,追寻的脚步永不会停歇,她跌跌撞撞中跑下城楼,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计一切后果的决定。
庆典过后的城主府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仍然高挂的红灯笼好似挣扎的要出头。天南地北的江湖人已经散去了大半,思念之心愈急切,乾正带着众人顺着中年人的足迹一直追到了茫茫大山中才感伤的回头打算收拾残局。
这一夜,妙医谷的几位仙女正商量着何时返回,允许旁听的楚辞淮一脸落寞,这一别殊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即是永别。
莞菊重重的推开房门,一本正经的说道:“妹妹们,我要走了,去王都找他。”
彼时的梅兰莲三人仍是一头雾水,王都又没熟人,去找谁?
楚辞淮生长在帝王家,十岁离宫学艺拜师,五年后功成归家。十六岁已是婚嫁的年纪,若不是去年方学艺归来,恐怕早已经是妻妾成群,这神圣的禁忌果实早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
“师姐可是要去寻我那三哥?”
楚辞淮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可谓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
“没错,正是你三哥。”
莞菊无视自己妹妹们错愕以及不知所措的目光,走到了楚辞淮身前,略有丝期许的回答道。
楚辞淮哑然一笑,却是闭口不语。
“九皇子殿下,你告诉我,王都在什么方向?”
“这个...”楚辞淮犹豫了一番,看向了幼莲,吐出了三个令人无语的字眼:“在东方。”
莞菊的坚决让梅兰莲三仙女瞬间警觉起来。
“师姐,为什么要去寻他,听说三皇子殿下坏事做尽...”
“没有...没有,那不是他。”
莞菊惊得一口回绝。
“我必须去找他,三皇子殿下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
楚辞淮被轰出了房间,尽管梅兰莲三仙女百般劝说,但重燃的心却如决堤的溃口一般,根本无法彻底堵住,莞菊临走要交代妹妹们几件事,楚辞淮坐在院里的石墩上,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他搜肠刮肚的思索说书先生口中的经典江湖桥段,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进入小丫头的闺房,就看自己这一张口能否使上劲了。权力、储位早已经是过眼云烟,若是他此时回去,必然被撕了不可,索性楚辞淮连夜修书一封送往了王都:旧疾复发,需寻访民间奇人异士的土方子,方可痊愈。
这一番说辞显然不足人信,但兵行险招自然有他阴险的地方所在,在将天元城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知楚王的同时,楚辞淮还修书一封送到了母后手中,吹吹枕边风,这事算是过去了。
他的眼中只有她,楚辞淮脱臼的手臂被小丫头捣鼓了一番,居然也不怎么疼,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次日,莞菊一身侠女装扮,出城主府穿过彻底归于平静的南浔胡同口,暗巷中救赎的尸体正在逐渐腐化。她骑马往东而行,梅兰莲三仙女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她们四人从小到大从未分开过,莞菊清爽的背影落在三个小姑娘的眼中,忍不住泪眼婆娑,追赶着她的脚步而去,不舍的叫喊声在天地回荡,莞菊一狠心,中原武林第一大城便在她的背影中落下帷幕。
幼莲倒在絮兰怀里,眼眶微微泛红,令人心疼。
楚辞淮酝酿了一整晚的好故事逐渐在唇齿间弱化,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莞菊的贸然离去与他脱不了干系,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午后,循迹而去的天一门众徒返回城中,离冗带着城主回到了天一峰,乾正急着离去,如今的天元城亦是一座无主之城,他匆匆往天一峰去请辞,趁着夜色追寻秦地三使的脚步而去。
不见素仙踪迹,梅兰莲三仙女望眼欲穿,随即跟着唐渺来到了客栈,莞菊的离去亦是让他感到些许意外,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楚辞淮,愣道:“你都告诉她了?”
“说了,此去王都不下千里,需过五城三府方能抵达。”
“也罢,动心的人难以心死。”
客栈内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连一个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已是许久不曾如此冷清。从城主府回来后,顿感觉一身疲倦,不曾放下的事情压在心上,拿不起的事情全在眼中,他浑浑噩噩的在客栈内转了转,起身又去了后院,直到后半夜才出来。
客栈的后院多了一副定制的棺材,几天后它会随着素仙前往妙医谷,在以后几个月乃至数年的时间里它会一直待在那仙境似的冰窟窿里,直到唐渺拿回木灵心脏后的第三次起死回生。
鬼三千的妹妹却是个完好人,换句话说是具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尸体,若是细细讲述起来,这又是个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目前唐渺没有勇气对任何一人完整的讲完这个故事,现在不会有,以后也许有人会问起,那便是后话了。
黑袍傀儡是鬼三千的手笔,他只想将妹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生死不离,所以在傀儡的表面下了很深的功夫,若是掀开袍罩没有人不会惊叹。
黑袍傀儡抽出了一柄绯红之刃,烛火在剑影中摇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纷乱并没有师尊想的那样不堪,它是一柄中规中矩的剑,长约两尺,宽约两寸,是一柄断刃。剑身颜色奇特,定然不是陨铁但是材质也非比寻常,因而为庆祝寿诞,这六柄剑的样式都非常喜庆,剑镡是两仪状,剑格如同扇形冰锥,就连剑鞘都是别具一格。如果不考虑这柄剑所处的尴尬位置,这不失为一柄绝世好剑,如今却将尘封。
尘封的还有历史,荒诞的名剑之争,江湖与朝廷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寿诞庆典,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传奇故事都将一一在坊间流传开来。
“唐大哥,我想师姐了,我要把师姐给追回来。”
“切莫心急,现在追肯定是追不上了,只能让其他人在路上多留意一点,我们直接去东边等她。昨日乾正已经启程离开,追寻秦地三使的脚步而去,他们在莞菊之前,而我们现在就在她身后,应该会碰见,你放心吧。”
幼莲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方一叹气,眼眶微微泛红,低声抽泣道:“师姐不要我们了吗,她一个人离开,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好你个楚辞钧,你说你走就走吧,还带走这么大的人情债,我看你怎么还。”
楚辞淮的双手蠢蠢欲动,想要搭在丫头的香肩上却有些胆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丫头,你完全不用担心,莞菊深得素仙真传,伏羲九针已小有成就,一般人根本无法近身,怕只怕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下三滥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唐渺轻叹一声,后半句话却是没有发音。
“真的!”
幼莲惊叹一声,顿时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熊庄主一路小跑进来,喊道:“老祖宗,老祖宗,素仙来了,就在门外。”
唐渺心念一动,幼莲这丫头就已经飞奔了出去。
清脆的风铃声涤荡在风中,沁人的香味就已经弥漫开来。
“莲儿,在天元城呆的可还习惯?”
“没有师尊的日子,莲儿一点也不习惯。”
小丫头挽着素仙的衣袖,一步一步缓慢的搀扶着她来到了大堂中,楚辞淮是第一次见到素仙,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妙手圣医竟果真是位妇人,而且还个瞎子。
“哦,没想到掌柜的有客人在此,老妪唐突了。”
“师尊,他那是什么客人,小哥哥是九皇子殿下,我的好朋友,是我救了他,也是我带他过来的。”
唐渺还未开口,幼莲便抢着回答道。
楚辞淮一听,有戏啊。
“不是客人便是主人了,原来是九皇子殿下,老妪这厢有礼了。”
素仙冲他一笑,施然拜道。
“前辈这可使不得,您这一拜可就折煞晚辈了。”
楚辞淮赶紧上前一步,却看的是真真切切,素仙果真乃仙人也,虽双目染疾,但能洞察一切。
“丫头啊,你的几位师姐呢?”
素仙往上坐,笑吟吟的问道。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幼莲吐了吐舌头,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师姐她们,她们都在这里呢。”
“都在啊,既然都在你为何还要来叨唠掌柜?”
“我,莲儿……”
幼莲一时语塞。
素仙望向了唐渺,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尼姑庵礼佛,与大师促膝而谈颇有心得。这世上魔鬼有,圣人亦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但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要尽最大力去挽回。掌柜的,你说对吧?。”
唐渺脸庞微烫,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一定竭尽所能去挽回,不过仍有一点不明,既然前辈起初就有所顾忌,为何要让她们四人一同出谷呢?”
“那是因为她们都是我的弟子,亦是我的女儿,只有体会了人世间的百味,方能知道何为佛魔,何为幽冥。”
素仙脸上浮现出一抹柔色,她抬手抚摸着幼莲的脸庞,少了些许灵光的美目一下子便落在了楚辞淮身上。
楚辞淮心一惊,竟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唐渺是第二天直接离开的,按照惯例得先去天一峰请辞,拜别了师尊之后,他在山门处又叩首,这一别却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