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们的开始

这么一逃，逃过了四六级考试，逃过了期末考试，逃过了寒假。许卓琳憋着自己躲在宿舍里看书复习，饶是李叶蓓让她一起图书馆，她也不肯去了。直到新学期开始，她才觉得自己可以重新踏入图书馆，但也没有勇气去原来的位置了。好在误打误撞解锁了新的地图，许卓琳发现一片风水宝地，狭窄的通道只允许一人一桌，面朝窗户，背对书架，只是她需要去得更早才行。

　　又恢复独行侠的图书馆之旅，许卓琳觉得浑身自在，极力忽略心里时常空落落的感觉，她只是做了对的事情。当李叶蓓兴奋地告诉她自己要举办一个小型的生日宴时，她的心由不得“咯噔”一下，随后冷静下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也许只是她自己在疯狂给自己加戏，像赵念宏那样幽默风趣还有外貌加持的男生，李叶蓓提及过，从小到大都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李叶蓓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也曾悄然动心过，不过没几天就被她的同桌从中截了胡。后来因为一起打篮球，李叶蓓大大咧咧的性格就开始跟他称兄道弟了，成为其他女生通往赵念宏的桥梁之一。他早该不在意了。

　　许卓琳挑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李叶蓓本打算让她跟自己坐一起，照之前的经验，班级聚餐的时候许卓琳都只会守着一碗白米饭，今晚一桌都可能没几个认识的人，更别指望她能靠自己吃上几个菜。只是作为今晚的绝对主角，生日宴的主人，李叶蓓肯定需要坐在最方便的位置跟大家交谈，许卓琳不爱热闹，所以分开坐这件事情被很快地敲定。李叶蓓千叮咛万嘱咐：“那你自己记得吃好哦，不要拘谨啊，你就想着今天我买单，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别省，一年也就这么一次！”

　　许卓琳乖乖地点头让李叶蓓去忙，不用担心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许卓琳的心情却不如表面的平静，她时不时地望向门口，看着进出的人。等到宴席快要开始时，她关注的那个人才姗姗来迟。视线交错的瞬间，许卓琳立马低下了头，暗自庆幸她们这桌已经坐满了。

　　“同学，请问你们是一起的吗？”许卓琳听到久违的声音便抬起头来，赵念宏在跟她右边的那两位女生说话。

　　两位女生对望了一眼，然后有些羞涩地朝他摇头。

　　赵念宏笑了，指了指许卓琳，跟她旁边的那位女生说道：“我们可以换下位置嘛？我认识她。”

　　女生看了眼许卓琳，许卓琳窘迫地朝她微笑，而后别过脸去，她呆愣地点头。

　　“谢谢。”赵念宏礼貌地微笑，将女生带到另一桌的空位置。

　　许卓琳早已埋下头去，呼吸短促，浑身都透露着紧张，她想起身离开，赵念宏过来坐下了。

　　“好久不见。”

　　许卓琳没有回应。

　　“成绩出来了。”等了一阵，赵念宏不以为然地自说自话，“我过了，428。虽然是压线过的，对我来说不太容易了。你之前告诉我多背单词、多看阅读，我照你的做，磕磕巴巴的没想到阅读还真成了最高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一阵沉默。

　　“你……”

　　“恭……”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又同时停住。

　　“恭喜。”许卓琳最后说道，抬头向他扯出一个笑脸，随即转移视线，盯着桌布。

　　“谢谢。”尽管对视的时间很短暂，倒也多少解了赵念宏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这段时间赵念宏可是绞尽脑汁想要见她一面，早知道上次在图书馆的时候就追上去了。他以为她只是在她面前太害羞而需要单独的思考空间，哪里会想到她躲得那么厉害。他问李叶蓓要了课程表，假装在路上偶遇，要么就是被她大老远看到直接找借口躲开了，要么就是留他跟李叶蓓在原地聊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李叶蓓神经大条的性格什么没看出来，找她帮忙怕是要砸了自己的脚。还得靠自己，可赵念宏唯一的图书馆优势也似乎没有了，纵然是新的学期，许卓琳好像还是没有去图书馆。

　　终于，李叶蓓还是大有用处的，开学后赵念宏正处于一筹莫展之际，她的生日宴给他带来了希望。

　　赵念宏只能望见许卓琳的后脑勺，她的头发别在耳后，显现出来的耳朵红红的很是可爱，他的心变得柔软起来，继续开口说道：“四级过了，我欠你一份人情。之前借我撑伞，也是一个人情，加起来我已经欠你两个人情了。要欠到第几个人情，你才肯跟我一起吃饭？这次考六级吗？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你能帮帮我吗？”

　　许卓琳没有回答，倒是另外有人攀上赵念宏的肩膀：“宏哥，你怎么坐这儿？大家都在那边，让我喊你过去那边坐。”听话语，该是以前的中学校友了。

　　“已经坐满了。”

　　“哪有？”校友往自己那桌瞧了眼，整好有两个人刚来把位置占了，这人忍不住哀叹，“这迅崽子，说好了不带对象就咱们哥几个喝喝酒，还把他女朋友带过来。”

　　赵念宏笑了，起了身：“走吧，我去跟你们喝一杯。”

　　许卓琳刚要松一口气，赵念宏便扭头过来问她：“能帮我守下位置吗？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

　　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仓促地点了点头。

　　校友见到许卓琳便有些挪不开步了，肤白貌美，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润的气色，吹弹可破的皮肤像个瓷娃娃一般。他的双眼发了亮光，正想要上前问联系方式，被赵念宏推着离开了。这一幕是低头的许卓琳并未看到的。

　　“嘿！”

　　是刚刚让座的那位女生，许卓琳自觉地弯起嘴角。

　　“不好意思……”女生笑得有些羞涩，“可以问下你们是什么关系吗？”

　　许卓琳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跟坐在你旁边的那个男生。”女生补充道，“呃，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情侣的样子。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不是男女朋友的话，你可以推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吗？不然的话，我可以待会儿自己问，只是我想要确认下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或者那个男生他有女朋友吗？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吗？”说完，女生摆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许卓琳被女生一一连串不带歇的话绕得有些晕，但大概听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许卓琳错愕的神情一闪而过，见女生期待的眼神，她拘谨地答道：“应该是没有，可以的话，你自己问他要会比较好一点。”

　　女生娇滴滴的道谢后离开，许卓琳的笑变得僵硬，而后无奈，她的眼眶开始泛泪，被她不动声色地擦掉，若无其事地喝水。她只是做了正确的事情，没有什么好难过的，许卓琳这样想着，却觉得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不应该有什么期待的，她不应该期待任何事情，这样她就不用经历患得患失的不安。她后悔了，她想要离开，赵念宏却回来挡住了她的去路。

　　接下来的每一秒钟都是如坐针毡，许卓琳内心处于极度的煎熬，脸上却在复制着他人的笑容。那个女生过来了，临近宴席的尾声，她一脸娇羞地问赵念宏可不可以给她联系方式，引来了整桌人甚至邻桌的关注。比起邻桌明晃晃地将视线放到这边，自己桌的倒好像无动于衷的模样，一个个正常地吃饭、夹菜，只是时不时瞥过来的眼睛出卖了他们同样八卦的内心。随着一个凑热闹不闲事大的八卦爱好者大胆的揶揄声，其他的观光团成员也开始附和，好不热闹，不一会儿便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女生的勇气也随之增多，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的面前。赵念宏对这幕场景似乎见惯不惯，在众目睽睽之下交换了联系方式，得到满足的现场观众忍不住喝彩起来，女生也笑得十分大方，如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热闹过后，大家逐渐平静下来做自己的事情，或与身旁的友人重新开始之前的话题，或还在意犹未尽地讨论刚刚那件事情。许卓琳若无其事地扒了一口饭在嘴里咀嚼着，一面不忘嘴角要维持一定的弧度配合他人的兴致，眼眶的逐渐湿润却即将出卖她的心思。她立马起身离开房间，刚好撞到进来的服务员，她轻声道歉，顺便询问洗手间的位置。

　　她在洗手间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李叶蓓打电话过来询问她是不是走了。

　　“没有，我在洗手间。”藏不住的哭腔。

　　“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过去？大姨妈来了？”李叶蓓问道。

　　“没有，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许卓琳下意识地摇头，即使对方看不见也勉强扯出一个笑脸，低声说道，“我待会儿就过去。”

　　她认真地进行深呼吸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让眼泪停下来，在洗手池冲一下脸，擦干，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调整自己嘴角的弧度，不让自己难过得太明显。只是一出洗手间，看到在门口等着的人时，许卓琳的眼泪就轻易地滑落，所做的心理建设顷刻间崩塌，她立马低头想缩回到洗手间里，手被抓住了。

　　她拼命地用另一只手擦眼泪，可这时的眼泪却偏偏不争气地越来越多，许卓琳想要解释，记得嘴角的弧度，断续地说道：“我……呵……我……它……你……”

　　许卓琳放弃挣扎，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笨蛋。”赵念宏叹气道，终于按他所想的轻轻捏一把她的脸，随后用大拇指抚去她的眼泪。

　　大概是到了散场的时间，来洗手间的人变得多起来，许卓琳忙低头不想让别人看见，可是她的眼泪就是不听话，她越是急着不哭，眼眶就蓄满更多的泪水。赵念宏任由她手足无措一会儿，然后把她抱到怀里，她的整个脸都藏在他的胸口，耳朵已经红得发烫。

　　“纸巾……”许卓琳发出闷闷的声音。

　　“什么？”赵念宏没有听清，他低头问道。

　　“纸巾……我要擦脸。”许卓琳的声音更小了。

　　赵念宏闷声笑了，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毫无所获，许卓琳跟着他动了一下：“你好，可以借张纸巾吗？谢谢。”

　　许卓琳拿了纸巾遮住脸直往洗手间奔去。整理好后，出来双眼通红地看着赵念宏，他在对她笑，许卓琳的眼眶又湿润了。她比任何一天都讨厌她的眼睛，算了，破罐子破摔吧，都已经这样了。她堂堂正正在他面前擦泪，大有一副“我就哭了，你奈我何”的气势，然后朝包厢走去，她决定要先回宿舍了。

　　只是到了包厢才发现已经空荡荡了，李叶蓓盼星星盼月亮也没有盼到许卓琳回来，在众人的催促下先她一步离开赶往下一个娱乐活动。她接过寄存在服务员那里的包，对站在门口的赵念宏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走去公交车站。天气还没有完全回暖，到了傍晚依旧很凉，许卓琳的鼻子冻得通红，还伴随着哭过之后特有的一抽一抽的动作。

　　赵念宏靠近一步，许卓琳就挪远一步。

　　“怎么？哭完之后就不认账啦？我衣服还没干呢？”赵念宏看着赌气的许卓琳，忍不住戏谑道。

　　许卓琳迅速地瞥了眼赵念宏的衣服，有些心虚，但依旧不说话。

　　赵念宏叹了口气，她开始有些自责，可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刚刚的一辆班车停靠后，三俩行人上车下车，公交车站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等公交车走远，赵念宏不容拒绝地握住许卓琳的双肩，弯腰让两个人的视线持平，她不肯直视他的眼睛，赵念宏只好固定住她的脑袋：“卓琳，看我。”

　　被赵念宏这么一说，许卓琳的眼眶又湿润了。她一脸委屈地盯着赵念宏，泪水满满地堆积在眼眶里，似乎下一秒就要溢出来。

　　赵念宏一看就投降了，放软语气：“不哭，好不好？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只是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而已，你为什么要跑掉也不肯再见我呢？如果你说我们只能是在图书馆里见面的关系，你跟我说，我会很乐意这样去做。”许卓琳的脸上滑落一滴眼泪，赵念宏把它擦拭掉，继续说道：“我喜欢你，所以想更多地见到你，在哪里都可以。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跑掉呢？”

　　许卓琳一眨眼便是两行泪，她实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念宏一面心疼，一面又觉得现在的许卓琳特别可爱。他忍住想要把她抱到怀里的冲动，柔声问道：“没关系，我没有怪你。但是现在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许卓琳痴痴地望着他，垂下眼眸。

　　“那……你不喜欢我吗？”赵念宏换一种方式问道。

　　许卓琳的眼泪开始连成串地滚落下来，赵念宏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替她擦眼泪：“好啦，小哭包，不哭了，好不好？既然你没有不喜欢我，我超级喜欢你的，今天就是第一天咯。你以后就不要跟别的女生说我没有女朋友，就不用硬生生找罪受把你自己气哭了。到头来这账还得算我身上。”

　　许卓琳推开他，赵念宏却宠溺地笑出声，把她揽在自己怀里：“第一天，盖个章，所有权正式生效。”

　　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