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的严厉
爷爷准备大展身手的拿手好菜是红烧肉。
“许安啊，我们的五花肉放在哪里？昨天吃完了吗？”爷爷一面在冰箱里翻找着，一面向许安问道。
心不在焉的许安好像机器一般不停翻炒着锅里的剩菜，没有听到爷爷的问话。
“在这里。”爷爷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了食材，自语道。冻得梆硬的五花肉拿在手里仿佛要将手也冻住，爷爷急忙扔到水盆里面，造成一阵声响，引来许安的注意，爷爷带笑朝他说：“得快点解冻才行。”说完爷爷就放热水，觉得不够热，重又烧了壶开水。
许安的视线随着爷爷忙活的身影来回移动。爷爷突然转过身来向他走近，表情有些焦急，将他推到一旁。菜铲与铁锅碰撞的声音让许安反应过来爷爷嘴里说着的话：“要烧锅了！”
许安从爷爷手中接过菜铲，露出不好意思的面容，低声说道：“我来吧。”
“欸，差不过可以出锅了。”爷爷说着，随口问道，“刚刚在想什么想出神了？”没等许安回答，他又背过去接着去准备红烧肉的佐料。
许安便没有回答，眼里是锅中的菜，思绪却不由得飘向现在只有两个人的客厅。他很害怕，一分一秒都显得十分珍贵，都能改写事情的走向，他怕许卓琳本不坚定的决心会土崩瓦解。
同样紧张的不止许安一个人，许卓琳的眼神死死盯着电视机，呼吸起来都小心翼翼的，动也不敢多加动弹，感觉后脑勺快要被看穿似的。
终于，赵念宏开口问道：“他怎么会在这儿？”查岗的语气。
许卓琳的视线固定在电视上，从屏幕中可以看到赵念宏依旧紧绷的脸，她回答道：“他在这儿上学。”
“他现在不是小孩子了。”赵念宏十分认真，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警示。
许卓琳回过头来不解地看他，他的眼神很严肃，她底气不足地答道：“我知道。”
“你把他当什么？”赵念宏问道，
许卓琳微微蹙了眉头，她没有仔细思考过她与许安的关系。在她心里，他们是拥有相似经历的同类人，她经历他的经历，她懂得他内心的伤疤，她想尽可能地帮帮他，不让许安陷入与她一般孤立无援的状况，她应该承受这些苦痛，许安却并不值得遭受那些。所以不管许安的身高从什么时候开始超过了她，不管他的声音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成熟，许卓琳都没有准确的概念，她眼中的许安始终是第一天见到的模样，那个小男孩，与她一样又不一样的小男孩。她只想着让他不要再经历她的孤独，不要感觉到被世界抛弃。这次回来，她是有逐渐感觉到许安的成长。如果说之前他替她照顾爷爷奶奶，在她发烧时悉心照顾她只是他们正常的互帮互助，她也会愿意为许安做这些事情，但昨天晚上的捂耳朵确实未免太过暧昧，是她不会对他做的事情。只是这样想的话，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好复杂，许安只是一个小孩子，应该只是她想多了。
听着赵念宏不依不饶的语气，他现在用什么身份来生自己的气？许卓琳下意识委屈地嘟了嘴，赌气地回嘴道：“我没把他当什么。”
赵念宏大部分时候都会因为许卓琳楚楚可怜的表情而投降，但这次他并没有放松半分，而是继续说道：“你没把他当什么，你知道他会把你当什么吗？他是个男人。”
许卓琳觉得赵念宏不仅仅误会自己，还在因为无中生有的事情训斥自己，可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咬了唇，眼眶开始变得湿润起来，最后气不过说了句：“不用你管。”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客厅，回房间趴在床上整理情绪。她不经想起赵念宏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一次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是她大二开学没多久，赵念宏第一次拍戏客串女主的校园初恋那次，他就是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完话后接连好几天都没有再找她。许卓琳虽然觉得他的举动有些反常但也没太在意，只以为他是要专心拍摄。还是李叶蓓旁敲侧击地问起赵念宏是不是有好几天没找她了。
许卓琳显得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李叶蓓敲了她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白跟我混这么久了，男朋友生气都不知道。”赵念宏已经连续好几天阴着脸跟他们打球，她看许卓琳最近这几天也没有来球场看他们打球，直觉告诉李叶蓓他们俩一定出了问题。
“他生气？”许卓琳听到这个不自觉地露出担忧的表情，“他生什么气呀？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叶蓓看着自家舍友一副懵懂的神情，忍不住被气笑了：“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们为什么这几天都没有见面？学长不是特别腻歪吗？”李叶蓓想到赵念宏平时的屠狗举动不由得打了一个冷噤，她从来不知道赵念宏谈起恋爱来会是这么粘人的一挂。
李叶蓓稍稍地调侃，许卓琳脸上就起了红晕：“他这几天要拍摄。”
“可他晚上还跟我们一起打球。”李叶蓓立即说道。
“他有在打球？”许卓琳问道，心里开始冒出一些不知味的情绪。
“对啊。”李叶蓓大声地确认道，面前的榆木脑袋可算是开窍了，她继续指引道：“你想想你们最近见面发生了啥？”
许卓琳皱了眉头：“没什么呀，他只是跟我说有吻戏，然后忽然语气就开始变得有点凶。”说到这个，许卓琳倒觉得有些憋屈了，不知道为什么赵念宏会莫名其妙地这样凶她，还自己一个人先离开。
“他跟你说他有吻戏，你就这反应？”李叶蓓似乎找到了症结。
只可惜当局者相当得迷惑，她天真地向李叶蓓请教道：“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吗？”
李叶蓓瞪大了眼睛，反问道：“大哥！你们是男女朋友欸，你男朋友要跟别的女生接吻，你就这反应？你不应该吃醋到飞起吗？”
“这是他的工作啊。”许卓琳在李叶蓓十足的气势下弱弱地答道，赵念宏的工作，她不应该要支持吗？无理取闹的话会惹人烦吧？
李叶蓓不由得叹了口气：“工作是工作，但好歹是跟别的女人接吻欸，你看起来这么冷静太奇怪了吧？会显得你一点都不在意学长。”
“我没有……”许卓琳小声地分辨。
“可是你看起来是相当不在意呀。”李叶蓓强调道。
于是等到第四天差不多都要选择投降的赵念宏受到了许卓琳主动发过来的信息，她想要跟他见面。这个时候，赵念宏觉得这几天消耗得物有所值，开始嘚瑟，决定玩一把欲擒故纵的游戏，故意将许卓琳冷落。预计的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这样即便许卓琳以后要是问起，他也可以说是没及时看手机。可是忽然接到拍戏任务的他忙着忙着就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回了消息。等到半夜才结束拍摄任务的他再次拿起手机时，许卓琳又发消息解释了为什么她可以接受他的吻戏，她想尊重他的工作，没有不介意他和别的女生接吻。已经是她对他说的最亲密的话了，赵念宏十分满意他这次行动的成果。只是看到许卓琳说在图书馆等他，他瞥一眼已经一点多的时间，不由得皱了眉头，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她消息，她大概会误解的。
想着也许许卓琳会有睡不着的情况，赵念宏回了信息，向她道歉讲明原因，说明天一起吃早餐，他去找她。发完信息本来想直接回宿舍，最终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去到图书馆，许卓琳一根筋说不准还会在那里。
到了图书馆的附近，远望着是空无一人，赵念宏打算就此折返，许卓琳才不会为了等他在外面待这么久。不过留意到视野盲区的存在，他还是不放心的走近，一个小人就蜷缩地琳坐在阶梯口的挡风处，靠着栏杆瑟瑟发抖，不时地搓手跺脚来维持体温。
赵念宏一阵心疼又自责，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却并不好：“给你发消息为什么不回？”
许卓琳抬头看到了赵念宏时，忍不住笑了，忙起身跑到他面前，本来想冲过去抱他，可还是老实地停在他面前，笑容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期待的话语也说得极为谨慎：“你来啦！”
赵念宏看到许卓琳乖巧的样子，更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了，冲动地说道：“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吗？还敢一个人待在这里。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坐到天亮？”
许卓琳看着有些凶恶的赵念宏，笑容僵了下来，眼眶开始红了，她往后挪了些位置，低头小声解释道：“手机没电了。”
赵念宏一时收不回语气，继续说道：“闭馆都多久了，怎么没一点时间概念？现在都要两点了。”
许卓琳惊讶地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呢喃道：“这么晚了啊。”
“你以为呢？”赵念宏消了气。
许卓琳的眼泪落了下来：“你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赵念宏折服于许卓琳的脑回路，这么晚没回去居然想得是他还有没有生气，他僵硬地解释道：“临时有场夜戏，刚拍完。”
许卓琳有些心疼：“拍到这么晚啊。”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有没有想过不能回宿舍要怎么睡觉？”赵念宏责怪地看了她一眼。
许卓琳皱了眉头，女生宿舍十二点门禁，阿姨严厉得很，她该怎么办？身份证又没有带。她看了眼赵念宏，不打算连累他，忙想出一个办法：“你回去睡吧，我去学校外面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好了。”
“笨蛋。”赵念宏脱口而出说了句，接着又说道：“跟我回趟宿舍。”
许卓琳面露难色：“去你们宿舍干嘛？”
赵念宏用食指戳了一下她胡思乱想的小脑瓜：“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我回宿舍拿身份证。”
许卓琳暗自缓了口气，跟着他迈开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牵赵念宏的手，赵念宏已经自然地把她的手握在掌中，她不自觉地埋头抿嘴笑了。
刚碰到，赵念宏便被她冰凉的手着实冻了一下：“怎么这么凉？”说完顺带着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等口袋升温，他便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许卓琳以为他生气不肯牵她手，还稍微地握紧挽留了一下，不愿意松开。
赵念宏感觉到许卓琳握紧的动作，忍住想笑的冲动，故意板起脸来，话中有话：“怎么？现在才知道舍不得啊。”许卓琳一下脸红想要抽回的手被赵念宏抓住了：“跑啥？放这里暖和。”接着，他又停下来将她另外一只手裹住，不出意料，也是凉得出奇，他温热的双手不停揉搓着她的手，嘴里还不忘埋汰道：“现在晚上天气这么凉，不早早回去睡觉，偏要在外面挨冻。笨不笨？”
许卓琳低声答道：“我说会在这里等你的。”
“我说要过来了吗？”赵念宏还嘴道。
许卓琳语调稍带娇气，难掩开心：“你过来了呀。”
赵念宏傲娇地撇了撇嘴：“顺道过来看看有没有笨蛋，哪想到真有。”许卓琳被赵念宏的表情逗笑了，赵念宏也跟着笑了，手却捏了一把许卓琳的脸，嘴硬道：“还笑，不知悔改。下次不要这样了。”
“嗯。”许卓琳乖顺地应道。
摸到的脸也是冰的，赵念宏经不住叹了口气：“我再晚来点你是不是要成冰人了？快走吧。”
赵念宏愿意发誓，在他们两个整理好一切躺在各自的床上前，他没有丝毫的不正当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为许卓琳找一个地方睡觉，为了避免误会，他特意开的双人标间，两张床。只是关了灯躺到床上后，他也不能控制的，脑袋里总是浮现出许卓琳穿他衣服睡觉的画面，只是简单的长款睡衣，没什么花样，穿在她身上也是松松垮垮的并没什么看点，可他总不能将这个画面轻易地抹去。
忽然觉得燥热，赵念宏进浴室又再冲了把脸，重新回到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适应了黑暗的眼光不自觉落到另外一张床上，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你睡不着吗？”许卓琳试探地问道，微微将头冒出来看向他。
软软的一句话每个字都在拨弄着他的心弦，让他感觉心痒痒的，赵念宏一时冲动地不顾后果地钻到许卓琳的被子里，引来许卓琳一小声惊呼。他将她死死地抱在怀里面，他的头紧紧贴在她的肩颈处，不知餍足地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的身体那么软，让他恨不得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
许卓琳被他忽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大气不敢出一口，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见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才慢慢地放松下来。
“对不起。”赵念宏说道，他不舍地抬起头抵住许卓琳的额头，“让你等了那么久。”
许卓琳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是我没有理解。”
赵念宏哼声笑了，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许卓琳的头发：“我不介意成为主动的那一方，我只是想有时候也许你可以主动一点，或者在我主动的时候你不要想着躲。不然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在意我，我想要你在意。”
房间里陷入沉默之中，赵念宏如愿以偿地将心爱的人抱在怀里面，满意地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准备睡觉。他的唇被吻住了。
赵念宏的心脏倏地一滞，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他们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尽管在黑夜中看不真切，赵念宏却好像能将许卓琳红透的脸看得清楚。她的脸的热度似乎蔓延到他的脸上，赵念宏下意识地咽了口水。他的脑袋要失去思考能力了，同时又在飞快地运转着，为什么许卓琳会这般主动？等等，主动？不会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吧？想起来在此情此景中好像确实有另一层含义在里面。
赵念宏被自家小女朋友可爱到噗嗤地笑了，他微微分开他们的嘴唇，向她说明：“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明显感觉到许卓琳贴在他胸膛上面的手微微缩了回去。她默默地埋下自己的头，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被子卷去一大半，她的脸牢牢地好似粘了胶水一般贴在被子里，呼吸变得极其地缓慢。
赵念宏笑得更欢了，整张床都有了起伏，许卓琳蜷缩得更厉害了。他一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语气好不轻佻：“再过去就要摔床下了。”
许卓琳一动也不动，一声不吭。
他从后面将她紧紧抱着，他的嘴贴近她的耳朵，暧昧地问道：“你愿意？”
许卓琳只想自己也许可以与床垫融为一体。
“下次吧。”赵念宏微微起身亲了她的脸颊，又躺下来亲吻她的后脑勺，接着用略微沙哑的声音说道：“睡觉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