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絮的这场痛苦整整持续了两天两夜,萧煜宁与萧逸庭也整整两天两夜未合眼,时刻防着风轻絮因受不了疼痛而咬舌自尽。
待风轻絮慢慢安静下来,却陷入了深深的昏迷之中。
风轻絮以为自己会在无边无际的疼痛中死去,敲骨断髓般的疼痛连带着身上的每寸肌肤都有撕裂般的痛楚,她一遍遍被痛苦折磨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她终究还是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阳光炽烈又温柔地撒在她的窗棂上,那种真切的美好,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但分明眼前又是熟悉的事物。
锦瑟见风轻絮醒来,又惊又喜,眼中瞬间涌出泪花:“太子妃,您醒了!您已经睡了七天了,终于醒了!”
说着,锦瑟便赶紧倒温水喂与风轻絮,并吩咐蔷薇等人准备热水为风轻絮清洗,整个东宫顿时忙碌起来。
风轻絮的目光慢慢逡巡着房间,确认自己真的还活着。
锦瑟却误以为她在找萧煜宁,忙道:“太子殿下去上早朝了,刚刚才走,这几日殿下日夜守护主子您,人都瘦了一圈。”
风轻絮觉得全身骨头都有些酸软,身体有说不出的疲倦,于是并不做声。
锦瑟看着风轻絮,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连目光也有些躲闪。
风轻絮自然也察觉了,用略带疑问的眼神看着她,锦瑟却笑道:“太子妃,您先好好休息,有些事情奴婢稍后再慢慢告诉您。”
风轻絮也懒得再询问,正要闭上眼睛,却忽然开口,声音沙哑:“我的弓呢?”
锦瑟忙从弓架上取下风轻絮的弓递到她的面前,道:“奴婢一直帮主子您收着呢,谨遵您的吩咐,便是太子殿下也不让碰。”
风轻絮伸出手,拿过锦瑟递来的弓,那弓有些沉,以她现在的力量拿着竟有些吃力,但是当她的手握紧弓的一瞬间,心中却安稳了下来,仿佛这弓与她心意相通,能带来无声地安慰。
然而,风轻絮的眼睛却突然定在了自己的手上。
锦瑟见风轻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禁心中一跳,正要上前,风轻絮却已将弓放在床上,伸出双手,迎着阳光,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双手的每寸肌肤,连指甲也不曾放过。
那双手俨然已不是风轻絮记忆中的手,她从不让宫人碰触自己,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亲力亲为,所以她十分了解自己的身体,些许变化她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如今她眼前的手,比之前更加纤长,指甲也长了不少,手上的纹路也更清晰一些。
于是她的目光顺着自己的手滑向胳膊,原本合体的衣衫,如今却短了一截,露出了她细瘦的手腕,而手腕的关节也比之前粗了一些。
风轻絮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芒,她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却因躺得时间太长,腿脚酸麻,差点跌倒。
锦瑟忙要去扶她,她却摆摆手,自己勉力站了起来,待适应了之后,慢慢一步步挪到了镜子前。
镜子里是张极瘦削的脸,与她之前的脸十分相似,却又有不同。之前的脸过分稚气,总带着婴儿般的圆润感,而如今的镜子里的脸却额头饱满,下巴尖尖,已然有了豆蔻年华的少女之态。
风轻絮忍不住伸手去摸镜子里的脸,直到碰到冰凉的镜子才恍觉那镜子里的人正是自己。
她不禁细细打量着自己,手指划过自己的眉,眉尖若蹙,不画而黛;指又掠过自己的眼,眸含秋水,长睫弯弯;指再抚过自己的鼻,瑶鼻秀挺,精致娇俏;指最后点过自己的唇,樱唇吐芬,齿如瓠犀。
原本为自己身高特意打造的梳妆台已然有些矮了,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长发竟然已到腰身处,不仅袖子短了一截,连裙裾也短了好大一截,露出了她细白的小腿。
锦瑟见状,只能坦白道:“主子,奴婢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从密室出来以后,这七天以来,您的身体一直在发生变化,连容貌也都变了,太子殿下和赵王世子都来看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轻絮听着锦瑟的话,表情似是茫然,又似恍然。
锦瑟又欣喜地道:“不过如此看来,主子的先天之疾却是能治好的,奴婢不知道有多高兴。”
风轻絮默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良久,却什么也没说。
萧煜宁下朝后得知风轻絮醒来,立刻赶回东宫,朝景和殿而来。
他心中自是十分喜悦的,风轻絮竟因祸得福,在经历了那般的苦楚之后身形、容貌都发生了变化。他每日看着她一点点改变,如破茧的蝴蝶一般,又是惊奇又是欢喜,只盼着她能早日醒来,看见她自己长大后的模样。
如今她已经醒来,想必已是高兴坏了。
只这样想着,萧煜宁的唇角便挂上了温柔的笑意。
他一踏进景和殿的院子,就看见一位白衣少女在院中亭亭玉立,她的身材极是纤细,白衣黑发,素颜如玉,正微微侧身凝视着湛蓝的天空。
秋日的阳光倾泻而下,让她周身都沐浴着一层圣光一样,朦胧到不真实。
而她正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不染半点尘埃,只静静站立在风中,即使没有任何动作言语,已经美到让人窒息。
周围的景物似乎瞬间退去了色彩,唯有她冰雪般的面容如花朵般盛放在他的眼中。
“阿絮……”萧煜宁迟疑地叫出声,竟有些不敢认。
风轻絮轻轻转眸看向萧煜宁,脸上却无任何表情,黑幽幽的眼神静如深潭。
萧煜宁走近她,发现如今的她竟已到自己的胸脯,他伸手想触碰她,却又怕眼前的她是一场梦,一碰就碎,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放缓了节奏。
原来她八岁的样子与十二三岁少女的模样差别如此之大,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美丽的少女竟是他一直以来最熟悉的人。
他以为这七天以来,他已经看清了她所有的变化,但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仿佛从未见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