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剑之人眼看雾气四起,忙喊道:“父亲小心!”
棠溪村长咳了一声,说道:“无妨碍。”话音刚落,又开口急喝:“小心藏兵!”
刚喊完,那持剑之人便感觉身边有风声响起,下意识转身一挡,一把门板一般的大刀正劈在自己剑上,自己吃不住力,在刀剑相交之际手中长剑脱手,人忙借势后退几步,空手挡在村长面前。
这一击棠溪村长看不见,只听得声音,便哀叹一声,说道:“轻灵丢了。”
村长儿子还未答话,只听得雾里窦猛的声音传来:“轻灵剑果然神妙,轻轻一挥,人便被剑带动了,不费劲便能出来这么大的力,不愧是我想了三五年的好宝贝!哈哈。”
听见窦猛嘲讽的话语,棠溪村长还未答话,村长儿子便耐不住了,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大喝一声:“见了轻灵神妙,我这卸甲你不试试?”
说着话,手中软剑一抖,剑声如浪一般,“铛啷”一声竖得笔直,剑身一挥,浓雾像是破布一般,竟被撕出一条口子,雾气顺着裂口缓缓散去。
这雾气本是药物所成,能避人耳目,窦猛又内功精湛,还擅长暗器功夫,修得眼精目明,故而取了此药,制成布袋,随时用来,掩敌耳目,对自己却无甚影响。
此时卸甲剑一过,药效竟层层散开,显然是剑上有什么玄妙!窦猛一阵错愕,呆滞了一下,又狞笑道:“哈哈,又一柄神兵!”
村长儿子怒道:“那你来取吧!”话音未落,卸甲已向前刺来。
窦猛还未惊慌,剑已刺来,慌忙提剑一挡,剑面硕大,轻松挡住来袭,村长儿子状若未闻,又向前踏了一步,手中软剑在巨剑上折了个弯,剑尖直擦在窦猛提巨剑的手指上!
窦猛吃不住痛,松开手掌后退两步,村长儿子把提剑的手又向前一伸,剑尖卷在巨剑把上,手一提,巨剑便被卷到天上,落在村长脚边。
窦猛堪堪止住退势,也不说话,两手随意地乱挥一气,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暗器飞来。
薄刀,铁针,应有尽有。
村长儿子忙后退半步提剑一挡,谁知窦猛暗器刚出自身便退了开来,竟直接跳墙而走。
村长儿子挡过暗器,还未反攻便一下愣住,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冲着墙外大喊道:“胆小如鼠,还敢妄图染指棠溪神兵!”
正笑着,村长喊了一声:“令儿小心埋伏!”
原来棠溪村长儿子名叫王令。
王令听得父亲警告,持剑半挡自身,环顾周围,见无人来,说道:“父亲多虑,贼人已退了。”
村长摇了摇头,说道:“那彭雕神立军,咱们谁都没想到是冲咱们来的,这一下来势汹汹,哪会简单退去。令儿,咱村子安逸惯了,料想也挡不住敌人,这几日看着点,要是守不住了,你便去寻你师兄,千万别栽在这。”
王令正想说些什么长长志气,还未开口,便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女声:“几日哪行?我天字军第一战,必须一日屠村,方显威名!”
王令闻声忙举剑挡在胸前,冲着声音来的位置喝道:“谁!露面来!”
却不见人,王令刚想再说句话激出敌人,后方房顶却突然一烂,赵崖心竟在这时持剑刺破屋顶,由上到下一剑刺向棠溪村长!
村长抬头见敌,竟一下劈叉,举起拐杖向上一顶,杖尖对撞剑尖,这时王令也舞了个剑花刺来。
赵崖心见状,忙挺剑一用劲,借势在空中一个翻滚落在地上,站定后也不进攻,竟倒持宝剑冲村长拱了拱手。
“师父老当益壮,不让当年。”
村长撑着拐杖站起身来,还未答话,王令便抢先道:“赵崖心!我父待你如亲子,养你十余年,教你武技,你却杀了我母,盗了日逐!今日我必杀你!”说着,便挺剑刺来,手腕抖动,还在防着赵崖心后招!
赵崖心见状也持剑刺来,剑尖对撞剑尖,两人都不收手,王令抖了下手腕向前一步,软剑粘着赵崖心的剑,打了个弯直刺赵崖心手指。
棠溪剑技,也有其值得称赞之处,这一剑而过,虽不及大海寺武功之浑厚气势,也不如彭家绝学之形神独到,却自有一分精神,剑出,一层叠着一层,只这一剑之后的变招,便不止三五式。
如海棠花般怒放,又似溪水般长流。
赵崖心也不收手,同样向前一步,手腕一抖,左手伸向剑下,手中剑上突然落下一个黑影,正落在赵崖心伸出的左手,黑影落在手上,竟然是一把和手中剑一模一样的剑!
赵崖心持了左手剑,右手一收力,王令软剑失了搭架,猛然挺直,刺向赵崖心身后,可赵崖心左手中剑已将碰到王令!
王令见状不慌不忙,右手向下一沉,一剑斩向赵崖心脖颈,竟是要拼个同归于尽之局!
赵崖心见状也无甚反应,劲力不停,好像真要拼死!
赵崖心剑尖离王令腹部二指距离之时,王令先耐不住,后退一步欲躲其锋芒,手中剑也离了赵崖心脖颈。
赵崖心得势,手中剑一抖,两剑连攻,直打得王令狼狈避让。
日逐双剑,如日逐月。
王令一下后仰,堪堪躲过一剑,还未起身,赵崖心已形后退一步,和王令拉开距离,这才持剑当胸,两手一合,两剑合一。
“师弟这下腰功夫也精妙了许多。”
王令此时已然站定,也不进攻,说道:“哼,叛徒也配夸奖王某!”
赵崖心摇了摇头,看着村长说道:“你们敝帚自珍,又有何意义?”
王令还欲答话,村长举起拐杖虚拦了一下,笑着开口道:“心儿,你还是这样。”
赵崖心回剑入鞘:“师父,棠溪七剑如今已丢了大半,您还不知晓吗?咱们若是大开村门,广收门徒,剑哪会丢,又哪会到如今局面?”
村长却呵呵笑了笑,说道:“真不愧为师赠你的‘崖心’二字,你这颗心还真就像山崖一般,高而不近人情。咱们若是广收门徒了,哪会有这几十年安宁啊。”
赵崖心叹了口气,说道:“那还不如就烂在我手里吧,往后没了村子,开不开村门也就无所谓了。”
话音未落,日逐又陡然出鞘!
王令见状,喘了口气也持剑刺来,卸甲剑软硬随心,日逐又能以一化二,两人剑来剑去,皆是精妙的棠溪剑法。
村长捋着胡须看着二人相斗,眼神落下赵崖心身上时,满是赞叹之色。
终于,王令吃了日逐一挑,左手不自然的扭曲,好像被挑断了一般。
村长见状,忙向着王令走了两步,赵崖心见了却叹了口气,取下别在腰间的剑鞘,还剑入鞘,抱着剑就这样看着。
村长还未走到王令身旁,窦猛便凌空飞来,一拳向着王令锤来!王令躲闪不及,眼看要被锤到,村长忙掷出拐杖。
拐杖堪堪打开窦猛的拳头。窦猛被拳头带着,在空中从左往右一个转身摔在地上,村长却好像被刚才窦猛转身时的拳头打中,右脸好像挨了一拳,直楞楞倒在地上!
一把薄刀镶在村长的脸上,在太阳底下还反射着光芒。
窦猛摔在地上,借势又一个翻滚站起,仰天长啸起来。
“哼,再来啊!”
村长躺在地上,右脸被薄刀划地烂出牙床,嘟囔着说道:“令儿去投奔你师兄!速去!”
听见这话,王令还没反应,窦猛便一脚踹向王令,二人离得稍远,这一脚明明踹空,王令却好像被踹到一般,刚躬起身子便又“扑腾”倒在地上,震起一片土尘。
这次村长才看出来,窦猛的鞋子里竟藏着不知多少暗器,怪不得他的脚如此之大。
王令吐出一口血,看了看赵崖心,又扭头看着村长,还未出声,村长便喝道:“走!”
话音未落,村长手中拐杖已猛地掷出,斜斜插在王令身下,只一弹,便把王令弹飞出去,再不知踪影。
棠溪剑法,果有独到之处。
村长见王令离去才放下心来,看了看赵崖心,赵崖心毫无反应,只是冷漠地盯着自己,村长这才嘿嘿一笑。
“心儿还是念旧。”
话音未落,窦猛又要上前,村长忙就地一滚碰到拐杖,接着长臂一展,竟从拐杖中抽出一柄细长的剑来。
“您也失了配剑了。”
村长听得赵崖心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还有心思转过头笑道:“没丢,给你们大师兄带走了。”
这话一说完,村长竟先窦猛一步动起手来,一瞬间场中剑啸不止,肃杀之气渐浓。
这棠溪村长虽年近古稀,但手法自如,长剑如浪潮一般,一剑接着一剑,竟似拨水不进,打得窦猛节节败退。
赵崖心默默看着村长的临死反扑,嘴里自顾自地嘟囔着。
“这是您教我的第一招。”
村长横剑一打,又打出窦猛几道鲜血。
“这是那年您给我的出徒奖励。”
细剑旋转,挡住窦猛的几柄薄刀。
“这是您送我配剑时教我的。”
窦猛也似打出了血气,猛地伸手探进剑圈之中,竟要一把抓住村长的脖颈。
“‘背靠河溪’!师父,我没忘记。”
村长竟似已不在乎生命一般,细剑竟不加以回避,还旋转上探上前去。
手终究快不过剑,一道血线飞扬,窦猛的左臂竟被生生斩了下来。
“师父,您对我好,我都记得。但您错了!那就让我来承担一切罪责,留住棠溪美名!”
“唰!”
一剑声势浩荡,直向村长而来,村长慌忙回头,却看到赵崖心已持剑呆立,两眼含着泪水。
村长背上,被薄刀铁针扎得像只刺猬一般。
窦猛喘着气,恶狠狠地瞪着赵崖心,赵崖心视若未见,看着慢慢躺倒在地上的村长失了神。
待到村长慢慢失了所有力气,赵崖心才回过神来,冲着咬着牙盯着自己的窦猛说了句:“轻灵归你了,比你一条胳膊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