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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骇然

他虽不知元孚的信心从何而来,但却清楚一点,若是这位行台尚书真的成功与柔然可汗阿那瓌定立了盟约,那么史书上的柔然大规模入侵魏境劫掠引起民变也就不会发生了。

  毫无疑问,元孚盲目的自信不仅会使边关六镇堕入无尽深渊,从而引起整个北地的反叛震荡,更会令这次赛音山达之行危险重重,甚至九死一生。

  次日清晨众军开拔,九百怀荒镇兵为前军,八百虎贲为中军,八百柔玄镇兵殿后,二千五百人带足粮草清水浩浩荡荡一路朝赛音山达而行。

  马蹄阵阵,一路畅行,两日后大军出魏境进入草原,三日后出草原踏入戈壁,七日后傍晚择一地势险要处安营扎寨,此地距赛音山达已是不过三十里,而明日便是会盟之期。

  坐在无垠的星空下,身下是一口凹凸不平的巨石,跟前是摇曳的火光,握住冰冷的战刀,呼啸的寒风瑟瑟吹过却一点也不能让张景宗焦虑的心情平静下来,自面见元孚后他心中便多了许多的焦虑与烦闷挥之不去。

  他尽量想办法让自己平静,但无一例外都做了无用功。

  呼啸的寒风吹击着空旷的原野就如同死神精心演奏的曲调,优美中夹杂着诡异,寂静中含带着恐怖,当这冥曲传入张景宗的耳中之时,他渐渐地愈发心烦意乱起来。

  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刀,陡然泛出的杀气与这死亡之曲仿佛产生了共鸣,寒光映衬出张景宗愈发狰狞的面容,杀戮的欲望在这一瞬间就如同无数的蚂蚁一般从内心的最深处爬出将他吞噬于其中。

  “我的军主大人,这样静谧的夜色可不是一个拔出战刀的好时候!”

  就在这时一声醇和的声音从张景宗的身后传入耳中,转过头去他的眼神透出难以掩饰的惊讶,此人身材高大,满脸皆是北地风霜印刻下的痕迹,正是前几日在大帐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柔玄镇将牒云赫。

  此人为何出现在此张景宗无从知晓也无意知晓,他只知明日一切便会在刀枪之下见分晓。

  阿那瓌不会甘心立下盟约,也不会放任有权调度六镇边关二十余万军民的元孚无恙归魏,更不会放任这眼前的两千五百名可战之兵在几日后的劫掠中给自己造成阻碍。

  而自己,也断然不会折在这大漠戈壁之上!

  “那什么时候才是战刀出鞘之时呢,牒云将主。”

  思绪收回,张景宗并未将战刀抽回刀鞘反倒是借着月光轻轻抚摸刀刃,直至此时他的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不过下一刻他便猛然抬头一双虎眸死死盯着已至旁侧的牒云赫,因为从此人口中他听到了一个石破天惊的答案。

  “明日!”

  张景宗死死盯着对方试图从这刚毅的面容上找出些什么,但牒云赫此刻却正面带笑意的注视着自己,好似对张景宗的反应早有所料。

  见此他心中一突忽地轻笑一声:“牒云将主说笑了,明日乃是我魏廷行台尚书元大人代天子与柔然可汗定立盟约之时,怎可轻言乱语长刀出鞘呢!”

  张景宗不明白同自己素无来往又无半点交情的牒云赫为何会口出此言,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为谨慎起见他索性出口反问。

  谁料想此言一出反倒是令牒云赫嗤笑一声,旋即只见这位北地将领肃色说道:“我观那于景不过是泛泛之辈,无成大事,又见元大人对你似乎有些器重才出此言试探,却没想到你张景宗也不过徒有虚名,既是如此,明日我自一骑当先,也叫那虎贲军知我边镇威风!”

  牒云赫话音落下又是嘿然一笑便欲转身离去,而此话却是在张景宗心中激起无边波涛!

  他不明白这位柔玄镇将此言到底何意,似乎有着一个自己并不知道的惊天谋划在此之中!

  张景宗自不会放任对方离去,他豁然起身叫住对方的同时拱手沉声说道:“将主且慢,是张某唐突了,只是在下不知将主口中之言乃是何意!还望牒云将主明言!”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张景宗心中焦急,心脏怦怦直跳,这些天来的急躁似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原因,他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只见牒云赫真的停住了脚步,只是当他回过身来之时面色却有些讶然:“张军主你真不知?于将主没告知你?”

  ......

  “什么!牒云将主,你是说元大人早知阿那瓌心怀叵测,欲借此会盟之机强行袭杀阿那瓌!?”

  当牒云赫重新坐下并将一切娓娓道来时,张景宗目瞪口呆,脑中一片空白,他断然不会想到在这赛音山达之行的背后竟然还有着如此惊天谋划!

  直到此时他才幡然醒悟,原来行台尚书元孚并未如自己先前所想的那般愚蠢且盲目自信,而是早在心中有了更大的谋划!

  借会盟之机强行袭杀阿那瓌!

  若非自己身处军营,而是站在另一处旁观者的角度也不免为此等谋划而拍手叫好!

  的确,相比于没有太大约束力的盟约,以及未来可能造成的生灵涂炭,直接抹杀掉现任的柔然可汗无疑是代价最小的做法!一旦身为柔然王族的阿那瓌身死,那么柔软势必将再度掀起王位之争,而那些臣服于柔然的各大部落民族也会伺机而动,整个草原都将重新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中!

  这对于现如今的魏廷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而同样的,又有谁能够想到作为魏廷天子的代表,行台尚书元孚会不顾上国威严突然发难呢!?

  一念及此张景宗刹那间便惊出了一身冷汗,袭杀阿那瓌这的确是一场极为可行的惊天谋划,但自己呢?身为怀荒军镇一员,被征调到此的自己以及两百风字营轻骑呢?自己不就成为了这场战斗的牺牲品吗!?

  “不对!若真要袭杀阿那瓌,那以你我两人现有兵马绝然无法实现,即便是调齐我怀荒,柔玄二镇兵马也......”

  “张军主你还没反应过来吗?这次袭杀的主力是虎贲军!那八百铁血虎贲!而我们只是为其吸引火力的杂兵罢了!不调集更多兵马也是为了不让那柔然可汗生出戒备!”

  “可是...可是即便事成难道元孚真以为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吗?”

  “阿那瓌一旦身死柔然便群龙无首,草原分裂,有谁还敢动魏廷重臣?”

  “你等两位镇将早已知晓......”

  “不错,出发次日深夜元大人便将此谋划告知了我与于将军。”

  连续的质问与应答后牒云赫眼见这年轻军主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他最初本以为此人乃是于景心腹,后来逐渐发现事实并非如自己所想便思索着在今夜与张景宗达成合作,明日以轻骑奔袭为八百虎贲开路。

  在他看来袭杀阿那瓌是绝对可行的,此计天马行空,令人防不胜防,只是身为牺牲品的自己却生死难料,因此他需要有人与自己配方能求得一线生机,反复筛选后他选择了张景宗,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人甚至连明日谋划都不知!

  思至于此牒云赫缓缓摇头,一阵失落如潮水般袭来,他知晓明日只能够倚靠自己了!

  不过就在此时,本是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张景宗却是忽地眸光闪烁,旋即他猛然一把抓住牒云赫地手臂,涩声道:“牒云将主,你是说那于景也知此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