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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苻弘派于唐送走了萧瑾之后,不到一刻就收起了他恋恋不舍的表情,神情愉悦的去用晚膳了,用过晚膳后,沐浴洗漱,很快就进入安眠,一如往常的将太傅布置的功课放置到了一旁,看起来十分的没心没肺。

  一旁侍奉的宫人点上了太子安睡时最喜欢的安神香,就轻手轻脚的转身出门,静立寝殿门口守夜了。

  东宫侍奉之人并不多,甚至还没有苻昱登基后新纳的后妃宸妃青鸾殿中侍候的人多。原因无他,太后把握后宫大权多年,崇尚勤俭节约,大大削减了宫人数量,因此后宫用度并不奢靡。

  外加建元帝对自己的几个孩子教导一向严厉,强调自力更生,并不准皇子们身边侍从过多,以免宫人们误导皇子。

  太子喜欢的安神香太过浓郁,却无色无味,不多时就蔓延了整个东宫。

  在寝殿外的宫人们早就浑浑噩噩,意识不清,有的已经进入沉睡,有的眼睛半睁,眼神却混沌,对周围事物毫无察觉。

  到了半夜三更,苻弘忽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丝毫不见困倦之意。他走出寝殿,路过身边的宫人,毫无障碍的打开了白日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苻弘熟稔的挪开书架上的几个摆件,一扇暗门应声而开,他步入其中。

  此处密室的设计与外间并无不同,区别不同的是书架上的书是外面的几倍之多,几乎每本都有被人仔细翻阅的痕迹,书案也不比外间那张空荡荡,堆满了公文,若是内阁大臣在就会发现,这些正是他们每日在报送皇帝处理的公文,每册公文上都有着工整细致的批注。

  心腹手下早就等候在一旁,待苻弘落座后,才开始例行公事的报道。

  除了皇帝那处交代的需要报给太子知晓的全国各地的大事,还有就是太子十五岁后建立的情报组织,他们深入一些世家大族,收集他们的家族秘辛和最近的一些动向。

  世家大族把握朝政是前朝遗留之祸,苻昱登基后几番掣肘于此,一直想要下狠心根除这个祸害,在几个野心不小的世家竭力反扑之下,二十年来,进展缓慢,这才是他需要未雨绸缪的大事。他装疯卖傻多年,就是想让那些世家放松警惕,好露出马脚来。

  至于后宫的风吹草动,有皇太后管着,他本就无须担忧。

  苻昱登基后纳的几位妃子都是安分的人,除了梁画仪派几个小鬼报告他白日的一言一行,实际上什么也做不了。

  几位得力干将将事情报告完毕后就退下了,苻弘将该处理的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才有空闲休息。

  他看着一封公文发起了呆,一直陪在一旁的于唐偷偷瞟了一眼,是户部侍郎萧瑾今日呈上的公文,讲了一下江浙一带雨季充沛导致几次大水,颗粒无收,后附了江浙郡守的公文,请求附议,言辞恳切,字迹清隽。

  这种公文年年都有,于唐早就见怪不怪了。于唐心里门儿清,令太子殿下挂心的,是写这封公文的人。

  苻弘出生在苻昱与萧涵成亲的第二年。

  苻昱十九岁开始拉拢各方势力,创建起义大军,因为苻昱兵法一道运用娴熟,奇招频出,以少胜多的胜仗打了不少,二十岁时起义军的名声大振。

  萧涵一直默默跟随在他身边,早就倾心于他,身份还没有暴露前,在苻昱心中,萧涵性格开朗,身手极佳,于兵法一道有独到的见解,屡屡救他于险境之中,是可以以命相托的挚友。

  直到一次大战,萧涵领人去追击敌寇,却遭到埋伏,重伤昏迷,苻昱赶来营救,为萧涵疗伤时,发现了她女儿身的身份,心中起了异样的情愫。再之后,就是苻昱自觉配不上她,欲把她送走。

  萧涵大胆告白成功后,苻昱定下心,决定正式迎娶萧涵为妻。

  萧涵之父萧铎当初是反对萧涵跟随这个不出名的叛军首领的,出于对女儿安危担忧,派自己的养子萧成说去领萧涵回家。

  没想到养子竟跟着女儿一起帮着苻昱说话,萧涵之父才开始正视苻昱这个年轻人。

  萧家是军事世家,天下大乱之后,萧铎就领着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萧家军,自立为王。萧铎对自己的养子和女儿十分自信,仔细观察过后,发现他人品才能皆是上佳,才慢慢接受了这个苻昱。

  之后苻昱打到了萧铎的地界,前来议和,萧铎才亲眼见到了把自己女儿拐走的混账,原本计划好的一堆苛责,在见到女儿大腹便便的肚子之后顿时烟消云散。几番商谈过后,终于同意与这个女婿联手打江山。

  在萧铎这位经验丰富老将军的全力相助之下,苻昱得以快速拿下了久攻不下的几座城池。舒兼领着一众前朝老臣前来城门受降后,苻昱就准备好了封后大典。

  有谁会想到,在登基前夕,几个世家大族竟联合起来。逼迫他去封那个早就被他一纸休书休掉的女人为后。

  苻昱当初为了减少生灵涂炭,采取了能议和则议和,否则再以武力征服的策略。这些世家大族也是早早就降了,苻昱也就没当一回事。没想到这些人反扑起来差点毁了他呕心沥血的功业。

  萧涵正值临盆,她生于世家,长于世家,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大骂其无耻,一怒之下动了胎气,难产大出血,终于勉强将孩子生下后,她自知时日无多,立马喊来苻昱,劝他以大局为重,苻昱几番挣扎,终于同意,萧涵才终于放心离去,撒手人寰。

  萧铎痛失爱女,不堪女儿受辱,待苻弘足月后,就将其带走,一直带在自己身边,回到西北属地去了。苻

  昱了解到京城险恶,为了苻弘的安危着想,放任其走了,还特封萧铎为镇西王,其子萧成说为镇国大将军,连兵权都未收回。

  这之后苻弘就由养子萧成说的妻子林秋彤一手抚养,直到苻弘七岁被封为太子。

  萧铎七年下来想通了很多事,情绪逐渐安定,才派自己的养子将苻弘护送至京。

  苻弘四岁时,林秋彤身怀有孕,苻弘跟在她身边,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小表妹出生,看她长到三岁,心中喜爱的紧。还在跟皇奶奶的信中多次提到这位可爱的小妹妹,皇奶奶还问他,要不要娶她当媳妇儿。

  苻弘问了舅舅媳妇儿是什么意思,舅舅的回答是,是自己心里特别喜欢,需要小心珍视,保护好,照顾好一辈子的人。

  苻弘毫不犹豫的回信写到,愿意。

  苻弘还同话还说不清楚的萧瑾瑜,也就是小妹妹,一直强调,以后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当媳妇儿!萧瑾瑜傻乎乎的点头。

  一旁的萧成说夫妇看他们小儿玩乐,也笑着应和了,分别将自己身上的贴身玉佩给了这两个孩子,这玉佩正是他们的定情玉佩。

  再后来圣旨下达,苻弘不舍的与她告别,踏上了回京之路。

  本以为不会出什么大事的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实力过强的刺客,萧舅舅失踪了,他也被人推下水。再次醒来就是在皇宫,一位神态慈祥的老奶奶告诉他自己就是他的皇奶奶。

  苻弘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后来才知道萧舅舅没了。

  始作俑者就是坤宁宫那个看起来十分高贵慈祥的女人,苻弘天资聪颖,呆呆的不说话,却也看出来这个女人不安好心,心里多加了几重戒备。

  苻弘渐渐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势力,立刻暗中调查林秋彤与萧瑾瑜的下落,林秋彤听说自己丈夫失踪后,立刻赶去,后来两人行踪就无人知晓了。萧瑾也偷偷跟在母亲身后,消失了。苻弘担忧不已,一直偷偷的找人。

  再听到关于萧瑾瑜的消息,就是她出现在和璧山,被萧宗师收为关门弟子。

  苻弘知道小玉儿还活着的消息,高兴极了。也曾给她写过信,发现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这个人和与自己有关记忆。可能是太小了吧,苻弘不能出宫,不想打扰她,在那之后就派人默默守护着她。

  看着她一步步,从一个不谙世事小姑娘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向京城走来,自己终于得以在大庆殿外见到了她。

  可是她完全不认识自己了,对待自己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苻弘心里苦笑,他并不甘心,想到她已经长大了以后可能会另嫁他人,就无法忍受。

  于是他想办法多靠近她一些,听她将自己早就在书信中知晓的事情细细讲来,想着当时她遇到这些事之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看她不动声色的说自己怎样将种种危机化险为夷,心中越来越欣喜。

  他的小玉儿,从未让他失望过。

  现在她或许还抗拒自己,但苻弘相信那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总有一天会接受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