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津人躺在医务室3号治疗室洁白的医用床上,身边是半蹲拿出绷带,一个一身白色严谨医大褂的骨科医生,一副白色乳胶手套中是一把不锈钢医用手术钳,津人只听见他一边低头在固定他的断腿时,一边向自己道:“断口较整齐,竟然已经被接上了,挺专业的处理方式,当然如果同学你还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去医院拍个片检查。”
已经接上了吗?难道是在他昏倒、躺在石桩边、神志不清时,那个古怪的男人接好的断腿吗?津人在谢绝完对方让他去医院检查的好意后,一瘸一拐地走出医务室。
门口的花坛边正坐着那个古怪男人,而他已换上了一套亚麻深色便服,正伸着头向上看着,津人顺着他的视线而上看到一棵樟树的树枝分叉间就夹着一窝矮小的松枝鸟巢,他听到津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声响也没有转头,保持着昂头的姿势开口说:“春去秋来,幼鸟长大总是要历经筑家、恋家、离家、回家的一个生命轮回,就像是一个少年长大成人的经过。”粗质嗓音就像是在藤原津人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响起,没有尽头。
他突然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回想起一些事情,下一刻他话又转急而下:“但是鸟比人总要不幸,人一生一次,而它们的生命中却有无数场离别。”
“幸亏它们的生命与人类相比,要短暂许多,不然……。”藤原津人再没有听到他的下文,但自己可以从他的话语中听见其中酝酿着某种自欺欺人的沧桑。
“多谢,今天对我来说本是个不幸的日子,但还是谢谢你送我到医务室,还有………谢谢你帮我接上腿。”
对面的人终于低下了头,站起身,向着津人的方向:“小子,你说你是在找什么东西才走进那片树林………你找什么呢?”他将怀疑的眼神转过,盯着藤原的眼睛深处说道。
“下着雨,我心情郁闷,听见有蝉鸣便想着去找找,可雨越下越大,蝉叫声音断断停停,天色又越来越晚,我迷路了方向,今天算是找不到了。”津人被问到这个话题,回答时心中又觉几度凄凉。
男人看到少年的苦笑后,先是不解,接着看到他这一副像游魂一样的姿态就大声骂道:“小子,看看你这副失意的怂样,你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男人,竟然在伤秋悲雨,像什么话!今天找不到就明天去找,后天,明年,后年!再怎么失落也要该拿出一个男人的样子!”
“明天?后天!明年!后年!已经不会有了。”学生会的办事处理向来高效,怎么会拖到明年!
“你当我傻?蝉虫一年两出,向来的夏蝉秋鸣,夏季最是盛况,秋来尚在,你明年会再难见?别笑死老子。”
津人抬头默默地看着便服男人,哑着声音:“动植物观察社团一旦取消,别说那些蝉虫,就是连树林里一些动物禽兽都不能幸免。”男人有些意外,他诧异地看着津人,难以置信道:“社团取消?社团怎么会被除名?”脸上不断浮现出更多不解,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意味。
“学生会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抗衡。”津人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可男人好像对自己的社团也是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在意,心里疑惑渐生。
“学生会?老子知道了,不过———喂!小子,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在乎那个社团啊?”
“我是社团的副社长,怎么可能不关心。”
“你是副社长?”男人听见对方对自己身份的介绍,神色闪过一刹那的意料之外,但随后又恢复脸色平静道:“嗯,你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光凭你之前一副……”他的话语在后面轻得津人再也听不见,之后一言不发,神情又古怪地离开花坛,津人也不再有继续聊下去的欲望,趁着雨停,凭借适才医务室借用的防滑拐杖,动作笨拙地一步一步离开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