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深文周纳
周周完全拦不住要跑路的姚葭。事实上，不但姚葭待不下去，她也很想走。
人人挤破了头都想看一眼的名利场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可以来的地方，简直就是兵不血刃的战场。在名流争锋露芒的方圆几里内，被殃及的无辜者前仆后继，前者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姚葭是今天这场宴会邀请到的十位网红之一。主办方是AL杂志，Aphrodite's Loyalty，时尚圈的新生大佬，背后没有任何大金主集团倚靠，然而创立不到五年的时间就成为了业内的一方霸主。和那些有着很多兄弟姐妹，背靠巨头爸爸的杂志社相比，AL就像个突然单刀杀出重围的奇门异主，凭借炒明星的黑料和圈外红人的话题来卖弄娱乐圈的神秘，竟切中了大众的胃口。许多艺人凭借AL杂志一举洗白，关注度很高的网络大咖们也借着它这个平台登上了娱乐影视的门槛。
嘲讽是AL的一大特色。他们的采访文章通常都以调侃揶揄为主，倒反其道而行地为这些被采访的明星博得了关注度。后来渐渐发展成了其特有的黑式幽默风格，捧红了一批又一批或冷门，或原本路人缘极差的明星。
今年是Aphrodite's Loyalty的五周年盛典，它几乎邀请到了所有曾在AL拍摄过封面的艺人。但网红只邀请了十位，这显而易见的差距对比与该杂志的又一特色名实相符：酸高踩低。
十位网红里，五位是和AL曾经有过合作的，另五位则是现今话题度最高的。
姚葭属于后者。原本安排陪同姚葭前往的是公司另一位资深的经纪人，但AL的邀请函上竟清楚地写了周周的名字，也不知是他们神通广大到连一个小网红身边的人都打探得如此清楚还是这位周周的背后有什么后台相助。
周周以她银行卡上的存款发誓，绝对是前者。她目前为止认识的最大的后台就是姚葭了，所以当收到这个邀请的时候周周也是很惊讶的。
在和盛装出席的姚葭进入到会宴内场后，没见过世面的两个人在里头逛了一个小时才想起此次受邀的正事。
那就是，和导演界的各位大佬们套近乎，争取角色资源。
从看得人头昏眼花的圈内名流们身上收回垂涎后，周周开始领着姚葭搜寻目标。
“你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人，怎么知道谁是谁？”姚葭在周周向她示意了一个络腮胡大叔后奇怪地问她。
“萱姐给我看过出席这次活动的导演们的资料。”
萱姐就是公司原本安排给姚葭的元老经纪人。
姚葭抬眉，“你都背下来了？”
“当然啊，毕竟我这个经纪人的位置坐得摇摇欲坠，这次要是干不好，我是很有可能会被革职的。”
要不是AL的邀请函上写了她的名字，公司是怎么都不可能派她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毛头员工来出席这种场合的。
“先说好了啊姚老师，等等你尽量...好好说话，不管对方什么态度都不能甩脸色，我这厢有礼了！”周周十分诚恳地拜托。
姚葭翻了个白眼，“拜托，我也是混了几年直播圈的，这点数还是有的。”
商议完毕，两人直奔目标。
诶诶诶，停停停，两人齐齐收脚。
在一位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比姚葭身上的盛装加上姚葭本人还要贵的女人端着一杯香槟走向络腮胡导演后，两人快速刹住了车。
虽然媒体和记者都被拦在了外场，但内场还是架了好几部摄像机的。和着装艳压了姚葭好几头的女明星一同入境，这不是明显把自己送上去被秒杀吗。
而且这位女明星还是当下最红的小花，姜茉。
由于两人刹车的时候已经离络腮胡导演很近了，所以她们收住脚后停下来的位置有点尴尬，周围什么都没有。
周周只能干干地笑了一下说，“要不我们去吃块蛋糕吧。”
自助甜品的餐桌倒是离得挺近的。
姚葭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呃...我忘了，公司好像规定了你要在和AL的下个月拍摄日前瘦到80斤...要不，你看着我吃？”周周讨好一笑。
“在你的大脑图像库里继续搜索匹配一下，看看还有哪个导演现在空着。”
“其实有好几个都是空着的...”
“那过去啊。”
“我还没说可是呢。”
“可是什么？”
“可是空着的那几位咖太大，我觉得人家连敷衍的话都不会送我们一句。”说完后周周愣了愣，然后有些尴尬地朝姚葭笑了下，“那个...不好意思啊姚老师，我这话不是有意的，我的意思是...”
“行了。”姚葭打断她，“实话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不清楚吗？”她看着周周，“我选你就是因为你能有话直说，只会拍马屁和蒙蔽我的经纪人我不需要。”
周周被她的话噎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面对姚葭的时候忘记了自己的礼貌周到。
想想她和618的那四位也是相处了好一段时间才卸下了自己的那套面孔。
“发什么呆？”姚葭伸出手在周周眼前挥了挥。
周周回神过来，轻轻地笑了起来，“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挑战一下那几位大佬吧，万一被面试上了呢？”
“什么面试？”
答话的不是姚葭，而是突然降临的一个浑厚男声。
两个人皆快速转过了头朝说话的人看去。
竟是她们的目标对象。
周周只呆了一秒，就迎上了笑脸，“计导您好，我是睛嵘传媒的经纪人，这位是我们的艺人姚葭。”
姚葭先是因周周出神入化的变脸表演抬了下眉，然后听她介绍到自己的名字后，她收敛起自己的反应，挤出了个淡淡的微笑，朝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带着打探意味的似笑非笑从周周那转到了姚葭脸上，“姚...前段时间和老汤上热搜的那个？”
姚葭的脸一滞。
周周及时接上，“和汤前辈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周周甜甜一笑，“原来计导演也关注娱乐新闻呢，真是让我们受宠若惊啊。”
玩味的探视又转回到了周周脸上，男人加深了笑意，“关注啊，我们都很羡慕老汤老当益壮，年纪一大把了还有花骨朵们争着抢着地去他那倚门献笑呢。”
姚葭的脸慢慢地放了下来。
周周往她旁边站去，挡住了身后正对着她们的摄像机。
“看来计导只关注到了表面噢。我和姚葭最近刚好在看您导演的那部刑侦网剧，您那部剧的片头里不是刚好有句台词吗，叫作...‘人们对事件的了解往往只会停留在其表面’”周周作思考状，“后面的一句是什么来着...”
“因为他们只求知，不求真。”计导接上。
周周甜甜一笑，“对对对，就是这句。计导拍过这么多电视剧居然还都能记得里面的台词，您记性真好。”
男人深深地看了周周一眼，“你这个小姑娘...还真的挺有意思的。”他俯身靠近，“但是想拍我的戏的话，只说几句奉承话可不够啊...”
若有似无搭在周周腰间的手被旁边的人一把拍掉，“不用了，告辞。”
被姚葭拽着胳膊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后周周才使力让她停下，她责备的话还没出口呢，对方却先一顿骂招架了下来。
“你有病啊，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吗？手都搂到你腰上来了你还在那笑，你是我经纪人不是酒吧小姐。”
前面的话听着周周还挺感动的，这人是在担心她呢，但听到后面...就好像有点不是意思了。
“你是觉得我在对他...然后以此来谋取资源吗？”
“你敢！”姚葭恶狠狠道。
好吧，看来是在担心她没错。
周周看着她笑了笑，然后缓缓说道，“我不会的。”她有些无奈地扶了扶脑袋，“哎呀，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不管对方什么态度都不能甩脸色的吗，你怎么这么冲动呢？萱姐给我看的这些导演们的资料肯定不只是给我看了照片啊，每个人的性格，爱好，品行她都有给我介绍。这个计导是所有导演中我们觉得最有可能会给机会的，所以我心里有底的。”
周周叹了口气，“算了，怪我没和你说清楚。不过应该也还好，刚刚你拉我走的时候我看他好像没有很生气，接下来我们...”
“接下来什么接下来，”姚葭又强行把她的话打断，“就算你心里有数，你能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吗，你知道他们会用的手段吗？你如果给了他点意思，就算是故意造成的错觉，后面想要出尔反尔是不可能全身而退。能在娱乐圈混出点地位的，都不可能会是什么好惹的角色...你笑什么笑啊？”
周周止住自己扬起的唇，“对不起没忍住，第一次听姚老师说这么多话...谢谢你。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你放心绝对不是给错觉的那种，我的橄榄枝绝对会摆明了态度地抛。至少也是个机会嘛，万一试完戏后他觉得你演得不错呢？现在我们就是需要一个能被看到的机会...”
“不行。”姚葭拒绝得毫不迟疑。
“别这么小气嘛。”周周摇摇她的胳膊。
“我决定了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你见我哪次点外卖取消过订单？”姚葭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
“......”
两人的对视PK姚主播不出意外地获得了胜利，周周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那就换个对象吧。反正只是甩手走人应该也不算得罪他...”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就开始第二人选的进攻，阚导。”
与计导不同，计导主要的剧本拍摄都是网剧一类的，所以相比于其他影视剧行业的导演，计导是最有可能被说服和姚葭这样的网络红人合作的。但阚导就不一样了，阚导是拍电视剧的，拿下拍网剧的计导都要费一番功夫还不知能不能成功，而拿下阚导...
能和他说上话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周提出方案一，“故意撞上去把香槟洒在他衣服上？”
说完后自己先一票否决了，“不行不行，这个路数太老套，很容易被看穿。而且这种大场合把别人的衣服弄脏了，会不会上热搜被群嘲另说，赔不赔得起也是个问题。”
周周提出方案二，“趁他去上厕所堵在门口等他？”
然后又是自己一票否决，“可是我看他好像刚刚去完洗手间回来...而且堵在男厕所门口这样的做派是不是有点不上档次？哎，作罢作罢。”
周周提出方案三，“我们还是单刀直入地上吧，简单明了，不行拉倒。诶诶诶你干什么啊姚老师？”
姚葭回头看了她一眼，“单刀直入，上。”
周周赶紧跟上。
“我我我，我们还没制定好作战计划呢。”
“再制定下去，就要谢幕拍集体合照了。”
说直入，就真的很直入。姚葭走上前一句别的废话都没有，简单地问候了对方和介绍了自己后，她直接问对方，“请问阚导演最近的新戏在选角色吗，我觉得我戏演得不错想试一试。”
“......”
“......”
周周在无语了一秒后快速找回了自己的职业精神，她对阚导演礼貌一笑，“阚导演我们姚葭的意思是...”
打断别人说话这件事可能会传染，阚导看都没有看周周一眼，直接对姚葭横眉冷对，“你，谁？”
周周连忙再介绍一遍，“我们是睛嵘传媒的...”
“轮到你说话了么？”阚导依旧没有看周周，并且表情更臭了，“就算AL看不住门放了几只猫猫狗狗进来，但要是不知轻重地跑到我面前来摇尾巴，我只会让它滚。”
姚葭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周周在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之后快速跟上她。
“果然在娱乐圈里有点地位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呢呵呵…”周周赔笑。
“比起前面那个装模作样借机揩油的，这种直接泼冷水的毒舌要更正人君子。”
周周点头，表示领悟了她的意思，“向姚老师致敬，并在此保证绝对不会通过出卖色相来达到目的。”
“第三个人选是谁？”
“没有第三个了。”
“？”
“阚导虽然脾气爆，但最是痛恨只有流量没有演技的明星。而且他属于娱乐圈里为数不多选角不看咖位只看演技的导演，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气偶像的粉丝，以至于他的戏一般都是由一些不够火的演员来拍的，而这些演员火了后有的会去攀更高的枝，只有少数会继续和他有下一部戏的合作。正是因为大咖不选他，人气他瞧不上，真心热爱演戏并且愿意拍他戏的人不多，我们才有机会去他那试一试。但显然...”周周看了姚葭一眼，胆子愈发大了起来，“姚老师被归为了既不是大咖又不属于人气，还不知天高地厚吹嘘自己演技好的那一类。”
“......”
“不过来都来了，反正这里也没几个人认得咱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做什么？”姚葭不明所以。
“在导演们面前混个脸熟嘛，万一哪个喝醉了到处洒名片呢？走走走，去多见几个明星也好，说不定有谁看过你的直播是你的粉丝也不一定。”
这种当事人说了自己都不知道信不信的话姚葭当然没信，但她还是站起来跟在了周周的身后。
“诶诶诶，你看这个是常祎诶，他和姜茉都没有互动...我猜要么是分手了，要么就是炒作。”
“这个是那个网红谁谁谁吧，我一时想不起名字了...没你好看。”
“哇，五人男团。明明都是未成年的小孩，怎么西装一穿看起来这么像迎亲的新郎团啊。”
......
周周叽里呱啦地在姚葭旁边说个不停，虽然并不是很小声，但因为灯红酒绿的晚宴上人声嘈杂，所以她的这些明星见面会感概只有姚葭会听到。
虽说是要来混脸熟套关系的，但溜来溜去，她们俩除了比较出各个明星真人与照片的差距之外无一所获。
完全没有人来搭理她们。
在姚葭破天荒挤出来的耐心即将要被消耗光了的时候，终于，她们卷入了一场女明星间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