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阳坊虢国夫人府,所有的红灯笼全都罩上了白布,匾额、石刻、廊柱也都是一样,堂前屋后竖着白幡,下人仆役换下彩衣,身着素服,以白布包头,女子素钗抹额腰系白带,一眼看去,仿佛大雪降临,白茫茫的一片。
无人不知这是府中有丧,然而死者的棺木却停在几个路口之外的裴府,由万年县的差人们看守着,以供来人瞻仰祭奠。
杨玉环的鸾驾就停在府中的大堂之外,用得是皇后的仪制,为示尊重,特意去掉了那些华彩的装饰物,当府中女主人一身素白、满脸悲戚地被侍女扶持着,将人送出来时,随侍的知内侍省事、宫中有名的权阉黎敬仁赶紧上前接过。
“三娘留步吧,好生歇着,等得了空,我再来看你。”杨玉环的眼睛红红的,雪白的粉面上残留着浅浅的泪渍。
“奴代儿妇,谢过至尊、娘子。”
杨玉瑶屈身一低头,目送着她登上车銮,在浩浩荡荡的宫人、侍卫等护持下,离府而去。
“呼。”人还没走远,她便直起了腰,长出了一口气。
舒云忍着笑,低声提醒了一句:“许多人看着呢。”
“他们敢!”
杨玉瑶妙目一转,冷哼了一声,扶着她的手,又走回了内室。
大门一重重地被关上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冷风中摇曳着几盏清冷的光,再敢不复素日里的那般眩目、亮堂,转入后堂,因着她的习惯,就连一盏灯都不曾留,四下里更是黑漆漆地一片,让年仅十六岁的李妍害怕地蒙住了大半边脸,双手紧紧地扯着被角,从露在外头的眼睛里看到一个黑影飘然而至。
“人走了,不用装了。”杨玉瑶习惯了黑暗,脚步不停地走到榻前坐下,借一丝月光,打量着那个蜷缩的小小身子。
“阿姑。”
“可怜哪,二八年华,又生得这般好,却要孤寡一生。”
她拉下被子,用指尖抬起那张略有些削瘦、却更显楚楚可怜的小脸,感叹了一句。
“我怕。”李妍的身子抖动不已,眼里珠泪欲铉。
“你都听到了,至尊大怒,张清杖决、你那阿姊赐自尽,多少人死于非命,你的父亲再一次失去妻儿,在府中闭门思过,若不是我的一句话,你连个自尽都得不到,要背着一个骂名去死,就是到地下,他也会嫌弃。可为了救你,我向至尊谎称你已有他的遗腹子,若是到时生不出孩子,你、我还有你的父亲,全都会受到牵累,你如今还有别的路吗?”
李妍从被子里爬出来,趴在床榻上,哭着说道:“我什么都听阿姑的,可背叛裴郎,万万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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