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规矩
当列车轰鸣终于停止。
熟悉的莱特城又印入李灵眼帘。
“主人。”
早在外面等着的奥莉安娜自然地接过李灵手中的行李。
黛珊惊叹着制造奥莉安娜的炼金术士手艺之高超，她能看得出奥莉安娜的非凡。
不过还未等她赞叹，她突然反应过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诶诶，我的行李不帮帮忙吗？”
走在前面的奥莉安娜缓缓停住脚步，对着后面的黛珊露出一种很人性化的看陌生人一样的表情。
“你谁啊。”
...
...
故意的，这个魔偶一定是故意的。
黛珊深吸几口气，保持微笑说道：“没事，我的行李轻，我自己拎。”
转过头便在心里吐槽着。
这个主人不太正常，这个魔偶也不太正常，哪里会有这么有个性的魔偶。
不过，即使有些后悔，黛珊也没想过离开。
开玩笑，现在离开，出了莱特城分分钟被射成筛子。
因为在火车上并没有隐藏相貌的原因，已经有人注意到黛珊的存在。
想必现在那位皇家炼金术士已经知道黛珊的动向了。
“喂，我说，那个...魔偶...”
黛珊气喘吁吁地拎着行李走在后面。
“我叫奥莉安娜。”
“对...对...奥莉安娜，为什么我们不坐马车离开，难道房子就在车站旁吗。”黛珊的行李似乎十分沉重。
“不，很远。”
！！！
黛珊差点吐出一口血。
“那为什么不坐马车？”
“没钱。”奥莉安娜干脆的回答更让黛珊胸口哽了一口气。
李灵有些诧异，他记得自己在离开时家里还有不菲的金币。
不过他也没兴趣去询问奥莉安娜拿钱干了些什么，既然奥莉安娜把钱用完了，再赚回来就行。
“我有钱！”
金灿灿的先令安静躺在黛珊的手上，还没等她豪气地想要包下一辆炼金车，奥莉安娜突然瞬移到黛珊面前。
“多谢。”
一把将手中的金币拿走，随后拿出十加士包下一辆马车。
噗———！
黛珊坐在马车上，双眼无神。
那可是几十块先令啊，哪怕租一年房子都没问题。
不过作为保护我的代价，价格似乎又太低了。
她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自己是要回这钱呢，还是不要呢。
...
“各位慢走！”
离开马车，黛珊看着面前的房子。
房屋位于商业区和住宅区的交界处，虽然房价不菲，但是按照黛珊的猜想，这个神秘的东方人的住所应该要更气派一些。
“二楼第一间是你的屋子。”奥莉安娜将黛珊领进门，象征性地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住宿须知。
“每天的六点到八点钟是早饭时间，十二点到两点是午饭，十八点到二十点是晚饭时间，另外，如果主人心情好，那么每天下午四点左右是下午茶时间，夜间十点到凌晨两点是夜宵，当然，何时吃饭取决于主人的心情，如果你饿了，可以自己使用厨房，但是材料需要收费，你也可以自己去采购。”
一上来，奥莉安娜就把就餐时间说的明明白白。
“我只服务于主人，所以你的一切要求我都不会受理，当然，如果你肯花钱，我会酌情帮忙。”
“除此之外，每天晚间八点到十点是主人的泡澡时间，从二楼走廊到浴室，禁止通过，一楼有厕所和浴室。”
“其次，居住期间，除了自己的房间，其余时候请穿着得体，二楼走廊尽头是主人的卧室，除非主人允许，不得擅自入内，当然，我们也会经过你的允许才会进入你的房间。”
“......损坏的东西照价赔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房租每年结清一次，如果当年并未住满，概不退款，房租为每年二十先令。”
“哦哦...”
好便宜...
就这样，黛珊云里雾里地就在李灵这里住下了。
毕竟是赚钱最快的炼金术士，她豪爽地付了三年的房租。
不过她还没向李灵说明自己需要保护。
到家已经是深夜了，在奥莉安娜交代完后便去给李灵准备沐浴的热水，黛珊只能自己将沉重的行李搬回自己的房间。
普普通通。
这是黛珊对于房间的第一印象，除了比之前在老宅子里的房间多了个书架和椅子以外，简洁便是这个房间的基调。
不过，作为炼金术士，她有自己的小玩意儿。
很快，她将自己行李中的部分零件组装起来，构成了一个简易的工作台。
她将鲸油倒入工作台内，很快，伴随着鲸油燃烧的能量，工作台开始自行运转起来，感受着工作台运行时断断续续散发出来的温热，黛珊惬意地吐出一口气，向后一倒，慵懒地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她呆呆地看着被白漆刷过的天花板，想到自己终于不用在东躲西藏，终于有一个稳定的居所，伴随着工作台发出的轻微齿轮声安然睡去。
......
浴室内。
李灵躺在浴缸中，他抬起自己的手臂，回想着与无面的战斗。
自从那天决斗以后，李灵感觉到自己的进化之力有了很大的增长。
他隐约记得，无面说自己只是达到人间的极限，这意思就是说还有和自己一样强的人类？
他看着被水没过的双手。双手上，看不见的镣铐是神明给的耻辱。
李灵是见过神明的。
而且就是在不久前，在第一次获得灰白之袍的时候。
当时......
————————————————
迷雾空间内，李灵第一次使用灰白之袍的力量，很快，大脑中充斥着难以名状的疯狂。
呕———
李灵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难以承载这股疯狂，并且它（？）像是有意识般不断排挤自己的意识，似乎是想要占据自己的身体。
进化之力第一次受到外部力量的刺激，同样开始躁动起来，两种力量在李灵体内展开拉锯战。
这种层次的力量发出的波动当然不会局限于迷雾空间。
强横的撕扯力量不仅仅撕扯着李灵的灵魂，同时也在撕裂这并不稳定的空间。
空间在巨大力量下摇摇欲坠，李灵的灵魂也像是风中残烛。
他不清楚如果自己的灵魂被撕碎，自己会不会迎来死亡，但是现在的痛楚已经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拉扯仍在继续，李灵甚至能听到空间和自己灵魂的碎裂声。
就像是雨点撞击在地面碎裂的声音，绝望、不可逆......
就在一切即将崩裂的刹那。
下一秒。
没有任何预兆。
光芒刺进李灵的双眼，眼前已不再是一片浓雾的景象，周围充斥着华贵的金色，仿佛经历的苦难都是幻觉。
不过，虽然拉扯感突然消失，但是灵魂深处的阵痛和灵魂上细密入裂痕般的伤口在告诉李灵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李灵看着四周，他现在像是在一条笔直的白金走廊上。
前方不远处散发着淡淡温馨的光芒，看样子是出口。
李灵慢慢走着，穿过那满是光芒的帷幕后。
他感觉到，无数双眼在凝视着自己。
庞大的威压如同山岳一般沉重。
自己身处一块巨大的环形场内，那些威压则来自于上方。
就像是古时斗兽场那样，此时的自己就像是被迫参加角斗的囚犯，那些带着威压的目光则是看台上的观众。
“以凡人之躯，触及神之领域。”
“你！可知罪。”
这两句话是用耀烛语说出来的，虽然李灵能听懂，但是其中却参杂着少许高阶语言的音调。
李灵的灵魂只感觉到阵阵轰鸣。
如同耳鸣般的眩晕感出现在他的每一寸灵魂之上。
“触犯禁忌，以此为警告。”为首的，也是最亮的那团光芒说道，“如若再犯，则将打上罪之锁，囚禁一半灵魂于冥界。”
“附议。”
“赞成。”
“同意。”
......
周围的光芒赞同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各位便离开吧。”为首的光芒如此说道。
台上的“观众”正打算离开。
“等等！”
其中一团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光团突然出声道。
“这凡人似乎有些不同。”
光芒从看台落入场地内，在靠近李灵的时候，光芒逐渐暗淡散去。
一位有着精壮躯体的男子从这团光芒中走出。
他（？）周身缭绕着金色火焰，火焰化作衣物遮蔽住他的身体。
“看！”
他（？）指着场地正中的李灵。
“这个凡人因为触犯禁忌以至于灵魂产生了裂痕，但是现在，这些裂痕竟然在自我修复。”
“灵魂自我修复，我想各位应该都知道这代表什么。”
“神性！”
“这凡人的灵魂竟然自带神性，我希望能控制住他，并成为我的实验对象，如果能够发现灵魂自带神性的秘密，那么诸神的黄昏将并不再是一场末日。”
诸神黄昏。
这男子的语言中毫不掩饰地夹杂着高阶音符，他（？）知道，凡人承受不住高阶语言———属于神的语言，凡人仅仅听到一个音节都会昏迷，更有甚者，会陷入疯狂。
他（？）看着此时场地中正被高阶音节折磨着的李灵，转头对着那最耀眼的光团说道。
“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允许。”
看台上的那耀眼光团沉默了。
毕竟诸神黄昏这个名字太过于恐怖。
光团陷入沉思，其他光团也不好再开口讨论，场地内的那个男子也只是优雅地看着上方。
这个“斗兽场”霎时安静下来。
不过这份安静不属于李灵，因为他现在正在和高阶音符作斗争。
灰白之袍，这是李灵唯一知道能够对抗高阶生命的力量，因为其本身的疯狂便是一种高阶存在。
可是李灵是纯净灵魂体出现在这地方，灰白之袍的力量并未被带过来。
高阶音符在不断蚕食着李灵的心灵，因为这本就是不能被理解的东西，既然不能被理解，便不能被解决。
梦魇般的呢喃错乱着他的精神，让他觉得自己哪怕活了千年，在这种低语之下也显得可笑、可怜。
不过，一切都还不是那么糟。
在李灵并未注意的，灵魂的最不起眼的角落。
进化之力开始扭动起来。
伴随着李灵不死后自然产生的力量，它脆弱却又顽强。
它开始吞噬那些外来的高阶音符，哪怕看上去并不可口。
它在适应，不对，应该说进化之力本身就在不断进化着。
从对抗灰白之袍开始，它就在进化，吞噬高阶音符、治愈灵魂，这以前从未出现过的陌生让进化之力寻找到新的方向。
作为凡人。
李灵已经达到尽头。
但是超凡者。
李灵才刚刚开始。
当然，不论是凡人还是超凡者，这都是李灵用现代词汇归纳出来的。
但是面前的，那些光芒，却是货真价实的神。
所以李灵低头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高阶音符的干扰，而是来自他的直觉。
直视——必将付出代价！
......
思考了很久，那团耀眼光团最后吐出一句话：
“神的事情就交给神明来做，与凡人无关。”
因为李灵还在吞噬着高阶音符，所以并未关注外界的对话。
但是一旁的那个穿着金色衣物的男子脸色突然有些阴沉。
耀眼光团自然也注意到了。
“阿波斯，神明不应拥有情感，而我似乎在你脸上看到了不满。”
“不敢。”被称为阿波斯的神明恭敬地行了个礼，“可是如果能研究出这个凡人灵魂中的神性，神明便会大幅增加，在诸神黄昏到来前，我们也能有一战之力。”
阿波斯依然不死心，祂对着四周的光团说道。
“难道你们就不想避过这场灾祸吗，如果神明死亡，凡人没有了庇护，灭亡不过迟早的事情。”
“阿波斯！”
无数光团当中，一团带着斑驳黑色的光团进入场地内。
一位带着金丝单边眼镜的有着棕色卷发的中年人走到阿波斯面前。
“凡人并不一定需要神才能生存下去，你难道被这毫无根据的诸神黄昏吓怕了？”
中年人拍着阿波斯的肩膀，轻轻在他耳边说道，“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短短八个字却引燃了阿波斯的情绪。
“艾萨克，你一个后辈，一个从人间过来的蚁虫，也胆敢羞辱我。”
一轮金日出现在阿波斯背后，带着毁灭的热量凝视着艾萨克。
艾萨克右手指轻轻勾了勾，一团如同银河一般的璀璨的星辰光带出现在李灵前方。
同样是神，艾萨克并不惧怕阿波斯，但是作为凡人（？）的李灵却十分脆弱，仅仅是阿波斯背后的巨大太阳散发的光芒便能给李灵带来毁灭性的损伤。
星辰光带吸收着来自太阳的力量，使上面的星辰看起来更加璀璨耀眼。
“够了阿波斯，你难道想让其他神明看笑话吗。”
又一团光团从看台下来。
一位深棕色头发的俊朗青年从光团中现身。
“阿尔，你下来干嘛，难道想拉着这位凡人和我们仨打麻将？”
“麻...麻将？”阿尔萌萌地抠了抠嘴角。
看得出来，艾萨克和阿尔之间的交情还不错。
“果然，两个来自人间的蚁虫就会抱团取暖。”
阿波斯突然散去了背后的金色太阳，毁灭的焚烧之力也不再威胁到李灵。
“我只是想让你们看看。”阿波斯招招手，处于正中的李灵毫无预兆地朝着阿波斯飞去。
“阿波斯你想干嘛。”
“阿波斯你想干嘛。”
艾萨克和阿尔异口同声地说道。
“嘘———！”
阿波斯左手抓住李灵的肩膀，右手唤出一道食指粗细的光柱。
嗤——！
光柱穿过李灵的腹部。
刚刚蚕食掉高阶音节的李灵此时正好恢复对外界的感知，便感受到腹部的剧痛，下意识看着这始作俑者。
但是他什么都没看到，因为他的眼睛还未对视上，便已焚烧殆尽。
不可直视神。
神的辉光会灼伤双眼。
神的存在会令凡人的大脑陷入永久的臆症。
神明，哪怕直视都会直面死亡的存在。
凡人唯一能做的，只有跪拜。
......
阿波斯抽出光柱，将李灵拉到众神目光注视之下。
“看！”
等了十分钟后，阿波斯指着李灵腹部的创口。
“被神力刺穿的伤口还能缓慢修复，这样的灵魂绝对是实验的上好材料，无论他有没有神性，仅仅靠着这恐怖的恢复速度，我们能节约大量的实验素材。”
...
众神沉思着，艾萨克和阿尔此时也没有再开口。
祂们知道，一个优秀的完美的实验素材有多么难找，虽然先天的神明对于实验不会感兴趣，但是还有很多是从人间上来的后天神明。
祂们当中绝对有炼金疯子。
艾萨克和阿尔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一切的决定权还是在那最耀眼的光团上，众神默默等着祂开口。
...终于，在李灵伤口即将恢复时，耀眼光团开口了。
“我们终究无权干预凡人的生死，所谓的禁忌不过是对于凡人胆大的惩罚，放他回去吧...”
“艾萨克、阿尔，鉴于你们是后天之神，这次擅自进入‘询罪之盘’我暂不追究。”
“至于阿波斯...难道让你监管人间使你有了私心？”
不等阿波斯解释，耀眼光团接着说道。
“我能从你眼中看到你对于诸神黄昏的害怕，这是神的耻辱，希望你能自省。”
耀眼光团注视着正在缓慢愈合的李灵，愈合的不光是腹部，还有被灼伤的双眼和混沌的精神。
“至于这个凡人，灵魂的确与众不同，并且在凡人时便能触及到神之领域，给他罪之锁，我会注视着他。”
......
滴答...
滴答...
滴答...
滴水声打断了李灵的回忆，将他拉回现实。
浴池中的水早已冰凉。
他站起身，淡漠的看着双手之间那看不见的镣铐。
一旁等候多时的奥莉安娜上前为李灵擦拭着水珠。
神...
阿波斯...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