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了之因
小谢看着狐狸，狐狸也看着她，狡黠的目光寸步未曾移开。过了一会儿，狐狸才踩着小碎步，慢慢地靠近。
小谢心里有些惶然，只因看到狐狸体型娇小，自己虽然瘦弱，对付它还是有余的，便也没躲。她看到狐狸停下来，在距她三尺的地方悄然蹲下，迥亮的眼眸望向她。
小谢见它孤身一只，便自言自语道：“你也和我一样，和家人失散了吗？”
狐狸摇了摇尾巴，湖蓝色的眼睛上下打量她。小谢从包袱里搜摸出一块饼，掰成两瓣，递给狐狸一瓣：“你饿了吗？我只有这个，饿的话就分你一半。”
狐狸轻哼一声，很不屑地把头扭开，从鼻腔里蹦出几个字：“我不吃这些。”
小谢见它突然说话，吓了一跳，心想：难不成又遇见了妖怪？这几天可真是活见鬼了，怪事一桩又一桩。
狐狸见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不由嗤笑道：“唉唉，真是个胆小鬼呀。就你这样，还抓什么妖，不如现在就跑去赤精洞，向那老妖婆叩三百个响头，或许她还能发一点慈悲，饶你们祖孙俩一个全尸。”
小谢心下羞愧，怯怯地问道：“你……是妖怪吗？为什么知道我的事？”
狐狸很傲慢地把头一扬：“有没有点眼力劲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妖怪了？本仙乃是涿光山栖霞洞上仙。呃，不对，是上上上上仙。”
它一连说了好几个“上”，完了又自行补充道：“你别听岔了，我可不是结巴。”
见小谢怔怔地望着自己，狐狸又道：“反正本仙就是比那些什么上仙、天仙的还厉害许多就是了。我因与你前世有一些缘分，特来了结此因，好修成上上上上上上仙。”
它又说了不知道多少个“上”，最后不忘强调一遍，自己并不是个大舌头。
小谢不禁皱眉：“我从未见过你，能与你有什么因缘？”
狐狸很鄙夷，道：“哎哎，好多好多年前，多到我也记不清是哪年了，反正有这么个下雷雨的午后，也不知是几世前的你，打开门让一只小狐狸到家里避了避雨。你肉眼凡胎，以为那不过是场普通的雷雨，岂不知那正是我修仙之辈所必经之雷劫，因此一事，我便欠了你一桩救命的恩情。”
小谢道：“就算真如你所言，那也无心之举，算不得恩情。”
狐狸道：“你哪里知道，有道是‘有心为善，虽善不赏’，天上神祇所看重的，正是无心之中的善举，若是为行善而行善，反不及了。”
小谢似懂非懂。天道，大道，许多有识之士都不能参透，让她一个小女孩来参悟，未免强人所难。
狐狸又道：“我一直在涿光山潜心修行，前些日子夜观星象，推算出你有难，便星夜赶路到你家中寻你，谁知到了你家，已空无一人，又听梧桐老怪说你已经上路，便一路赶来寻你。沿路坎坷，我因顾念你处境艰难，一刻也不敢耽搁，爪子上的指甲都磨破了，谁知你竟这般没出息，一个人坐在这里哭。”
小谢有些惭愧：“多谢你一番好意……我……我是因为前路迷茫才哭的，其实，其实我没那么爱哭鼻子……”
狐狸轻哼一声，道：“天底下的事，本无一定之法，不过是人到了穷途末路，不得已想出办法。难道你哭得厉害些，那蛇精就会心软放了你姥姥？倒不如擦干眼泪，动动脑筋。”
小谢突然想到什么，双目放光：“你既是上仙，自然知道那些妖兽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吗？”
狐狸道：“带你去找是不难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找个脚力。此地距东海三千里，距南山三千里，距北山五千里，距西山更有万里之遥，就凭你两只脚走路，别说三年，就算走个三十年、三百年也必不能穷尽。再者，我看你包袱里的干粮也快吃光了，正好补给补给。由此地再往前五里，有一个赵家庄，今晚且去那里歇脚，到时候将脚力和干粮置办齐整再上路，这样就事半功倍了。”
小谢低下头：“好是好，可是……我身上没有银子……就算到了庄上，也买不起干粮，更别说买马了。”
狐狸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这个你不必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狐狸爱卖关子，小谢也不知它究竟有何妙计，只是心下寻思别无他法，不如先跟着它去。当下背起包袱，准备和狐狸一同上路。
狐狸道：“且等等，你带着一只狐狸上路，乡野人没见识，看到了不会觉得奇怪吗？到时候又多生事端。”
小谢道：“那依你怎样？”
狐狸从嘴巴里吐出一只羊脂白玉长颈瓶，交给小谢：“你把它打开。”
小谢才一将瓶子拧开，狐狸便倏地一下化作白光，闪进了瓶中。小谢见了，不禁啧啧称奇。
狐狸道：“你把盖子盖上，不要封死，只须留针尖儿大的一道细缝，我便能来去自如。你赶路时，就将瓶子放在包袱里即可。”
谁知那瓶子虽小，里头的重量却丝毫未减。小谢身子单薄，背着它走了一会儿，未免觉得过沉，好言央求狐狸道：“狐仙大人，这里没人，能不能请你自己下来走一会儿？我背着你，走不动路。”
狐狸起先不吱声，小谢以为它没听见，又一再央求。狐狸讽刺她道：“这点苦都吃不得，还说救人的决心有多坚定呢。”
小谢闻言，怕得罪了它，只好忍着劳苦，继续埋头赶路，心中不禁暗想：你虽说是怕人起疑才叫我背着，未必不是怕累，不肯自己赶路，难怪老人说狐狸狡猾，我今天算是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