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novel

第5章 挑拨

“还剩下多少?”

  “回少爷,才走了还不到三分之一。”

  前头张肖回头,瞅见诸宁安敲着腿,步伐慢了下来,还盯着眼前硕大的游湖蹙了眉头,于是便问:

  “少爷,这是累了?”

  诸宁安确实脚酸腿酸,一听才逛了三分之一,便回他:

  “张管家,你引我去几个主要的地方看看,其他地方我日后慢慢熟悉。”

  张肖道了声好,便引着诸宁安走向东厢。

  日头高高,逛到一半。

  襄婆子忽然来找,说姨娘带着两个弟弟,已在西厢厅内等着了。

  西厢是小三院结构,有独立的书房,卧房与待客前厅,并不在棣棠阁。

  襄婆子与那张肖应承几句,然后使了眼色便拉诸宁安走了。

  “婆婆,姨娘和弟弟怎会……?”一时觉得襄婆子有些奇怪,以为是不喜她见姨娘和弟弟便问,不料她却反问张肖:

  “你怎与那张肖在一起?”

  “张肖管家?爹走的急,让他带我在府内转转。”

  “你爹是个心细的,怎么犯这糊涂。”襄婆子拧眉直嚷嚷:“你不知,张肖早就不是什么大管家了,虽管着前院的些许事,是你爹念旧,再者下人叫惯了,这才道一声管家。”

  诸宁安听了半天也不大明白,难道这人带着自己转,竟有不妥?便明问:

  “这是何意?”

  “你这孩子……”见她一脸不谙世事,襄婆子干着急:“你爹的这位张姨娘,是这张肖的妹子!”

  “张管家的妹妹?”

  诸宁安眉头一拧,未料到怎么还有这层关系。

  眼见就快走到厅里,襄婆子来不及细说:“一两句说不清,总之,你小心这张姨娘。”说完又道后院有事便走了。

  听话的诸宁安心里打鼓,面色未动,才一脚才跨进厅里,便听到一声:

  “呦~想来这就是了,多俊俏的人儿,奴家见过宁安少爷。”

  诸宁安还没进屋呢,抬眼见着一位身着粗布衣衫的妇人,她眉眼修饰过,面容堆着笑,冲她施了个礼,又忙急忙慌拽着一旁两个小人儿:

  “快快,这两个孩子真是的,快对你哥哥施礼。”

  她行为话语里近乎巴结,只一眼便对这位姨娘亲近不起来。

  张姨娘是妾,妾就在府里就是奴。

  “见过张姨娘。”

  她淡淡一句,礼数倒也说得过去,随之又被一道声音吸引过去:

  “诸佑安,诸佑行,见过哥哥”。

  两个一高一低的男孩,正规规矩矩的立着,两张小胖脸眉目乌黑,既恭敬又乖巧叫她“哥哥”。

  诸宁安自小无父无母的生活,甄子华虽弥补了些遗憾,但看见两个亲弟弟,心里一下子软了,不由走进问。

  “你们谁是佑安,谁是佑行啊?”

  “我是褚佑安。”个头稍高明显七八岁的男孩,稳稳回道。

  而一旁矮矮胖胖的男孩大约四五岁,抬着头,呆呆直直的望着她,半晌却不见回话。

  她俏唇微笑,也不恼便问那又胖又小的:

  “那你是诸佑行吧,怎么不说话?”

  诸佑行黑漆漆的圆眼这才回了神,睁大嘴道:“哥哥……真好看,像,像年画里的人……”

  小的的话毫无顾忌,诸宁安一时被逗乐了,她一手一个的牵起弟弟,回厅内坐下。

  “你们兄弟们在一块看着真好。”

  张姨娘喜滋滋的跟了进厅,坐在椅上,她不是个安分的,加之这诸经衍多年对她不闻不问,更不让她插手儿子们的事,多少有些怀恨在心。

  今日听说,诸经衍把多年养在外的嫡子接回来了,越发觉得她和儿子没了活路,所以一早来探探底。

  近日来,原没指望诸宁安对她多热络,如今却见对儿子们似颇有好感,心里觉得有机可趁,一时,堆起笑来:

  “你爹前些日子,在弟弟们面前还说起你,他们欢喜的跟什么似的,这不一早来见,你却不在。”

  诸宁安并未看她,将桌上的点心递给弟弟们说:

  “今早刚去见过父亲,不知你们在这儿。”

  张姨娘笑了笑,其实她来时早打听了,诸经衍不光对她不闻不问,对眼前这个多年养在外的嫡子,也没见的热络多少。

  暗暗盘算着还需先讨好这嫡子才行,如此便挑着过分细的眉骨,说着奉承话:

  “你父亲也真是,我多次提及把你接回来。可这几年他只顾着做官,官路一帆风顺,把你养在府外,倒是委屈了。”

  张姨娘明显居家主母的语气,令诸宁安难以觉察的蹙起了眉。

  俗话说,话说三分。

  她多少听出张姨娘话里的讨好,可她似乎还暗示,父亲这么多年不管她,是顾着做官了?

  可转眼念起襄婆子的嘱咐,终还是淡淡回她:

  “父亲在朝为官,兼顾不暇也是身不由己,张姨娘多多体贴便是。”

  “是了是了,他这多年也就只有我在身边,是该多多体贴。”张姨娘陪着笑又说:

  “你这些年不在家,不知初生这小的,就是生佑行,你爹突然就说要驻外行军,回来只交代了一声,便走了,我也算是体贴他了,拼了命才生下佑行。”

  她说,生佑行拼了命,是真的。

  生产时以为诸经衍终于发了良心来看她,即使疼的冷汗直流也满心欢喜,可谁知没见人,却听他在房外交代下人,若有危险大人可不顾。

  就一句,让她心绪不稳差点丢了命。

  便是从那时开始恨他,也暗暗打听,才知道了诸府的许多事儿,但看诸宁安并不答话,言语忽又止住:

  “哎,不说了不说了,都是辛酸事儿。”

  她欲言又止还扯的远了,诸宁安奇怪的看她一眼,淡淡附和:

  “姨娘有什么话,该和父亲好好说才对。”

  言下之意,这话不该和她说,张姨娘听了出来忙赔笑:

  “我知道,知道,我也习惯了,你父亲啊,对谁都是这个性子,倒是让他把对官场一半的心思放在家里,就难得了。“

  端着茶碗的诸宁安淡淡“嗯”了声。

  张姨娘瞥了瞥她的脸色,忽觉得眼前少年与诸经衍像极了!眼瞧着这副淡然倾城的容貌觉得有些刺眼。

  她心里冷笑一声,小小的孩子还傲个什么劲!即便是嫡子不也被诸经衍送了出去。

  也多亏了这些年一直打探消息,她瞥了瞥诸宁安,想着多年吃下的苦,又想接下来说的话,莫名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哎,我也是跟了你爹,才知道你母亲的事,你母亲也是可惜了。”

  “我母亲?”诸宁安唇边的茶碗一顿。

  “是啊是啊,听说你母亲生你时,你爹晚归,后来她便大出血,不知发生了什么还遣散众人,连大夫都撵了出去,之后送走了你,跑去从军了。”

  诸宁安蹭的站起身,听话面色郑重,焦急的问:

  “你说的,可是真的?”

  张姨娘心中偷笑,可嘴上确佯装不知:

  “哎呦,你母亲的事你不知道啊,那怪我多嘴,怪我多嘴。”

  话已说到,张姨娘瞅着她的脸色,边忙扯着佑安佑宁走了。

  三人跨出了门槛,诸宁安难以置信地瘫坐了下来。

  母亲难产她知道,可父亲对母亲不顾不救的事,并未听祖父提及,难道祖父也不曾知晓?

  明知张姨娘可能是有意挑拨,诸宁安还是不可避免的心里不快。

  原本就疑惑爹让她去军营,又叫她回来的事,此时又听说当年对母亲不顾不救?

  一时间,才被平息的多年的埋怨,被轻易挑起。再无心思想别的了,呆呆坐了一下午。

  傍晚,诸经衍从军府回来,饭桌上瞧女儿沉默不语,与晨起大不相同,随口问:

  “今日可逛了府邸?”

  “恩。”

  “怎么样,府里可还满意?”

  诸宁安心里有事,不觉话里带刺:

  “父亲一直忙,我也只是逛了逛,不曾想将军府实在大,走了半日都不曾走完。”

  “那不急,日后慢慢熟悉。”

  母亲的事就像石头堵在心里,诸宁安忍不住问了出来:

  “父亲,娘当时怎么走的?”

  诸经衍一愣,话题突然,夹筷的手顿在空中:“你母亲,难产大出血……”

  “母亲走时,可痛苦?可曾留下什么话?”她试探他。

  “她……走的很安详……让我好好把你带大。”

  他的目光躲避又简单的回答,诸宁安不觉对张姨娘的话深信几分。

  “爹,当初将我送走,是……为了从军么?”

  “怎么这么问?”

  不想回忆那段过去,可诸宁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威严的目光终于朝她看去。

  “告诉我,爹,当年将我送走,是为了从军么?”

  这问题仿佛是囤积了依旧一时爆了出来,她其实矛盾,想知道却又害怕,连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又问了一遍,然而诸经衍威严的眉眼微带不满:

  “问这些做什么,吃饭!”

  诸宁安心里发沉,连带的目光了沉寂下来,可心里堵着又不甘心问了句:

  “爹这些年,可曾后悔……?”

  后悔什么……诸宁安不知道。

  她也许是期望听到一丝悔意、痛惜或是思念。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从头到尾盯着他看,看他墨黑的眸子飘散、闪烁、变得坚定,缓缓吐出:“不曾。”

  只两个字,诸宁安心口阵阵发寒。

  她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和豁大冰冷的府邸,心口、手脚没有一处是暖的。

  诸宁安心底发颤,自嘲一笑,笑自己多年来还渴盼的父慈“子”孝,再也没了胃口。

  “爹吃吧,我吃好了。”说完僵硬的撑住桌子离开。

坏人真难写,又改了一遍。

creators' thoughts